幽蘭斐墨(下)(1 / 2)

錦家是士族。雖然祖上是前朝舊臣,在士族之間素來被稱作“喪家之犬”,卻也是三代之前就被封了王祠的祖宗牌位,正正經經的本朝貴姓。

再加之錦棠精於商道,硬是將多少人等著看笑話的那句“富不過三代”拿大把的銀子堵了回去,如今宛平府裏大抵沒幾個人敢在錦棠麵前說一個“不”字。充其量,在背後念叨幾句“喪家之犬”罷了。

這些,傅青即便並不是都知道,也大略明白眼前的女子是忤逆不得的。

於是心下雖然一萬個不願意,也隻能低頭的時候皺眉撇嘴在心裏頭抱怨咒罵,片刻之後還是要收拾好表情抬頭站正了讓她瞧。並且,決計不能讓她瞧出一丁點兒的不高興。

縱然不為他自己,也該為好心引薦他的張實想想。

傅青便直挺挺站在那裏,眼睛卻不看錦棠,一徑盯著那盆細葉無花的西神梅。

過了約摸半盞茶的時候,隻聽錦棠笑問一句:“你就不怕張實是把你騙得賣給了我,現下已經卷了錢跑路?”

傅青當下楞住,愕然片刻後又決絕搖頭,“他不會。”

“他不會?”錦棠又笑,“你怎就咬定了他不會?你才認得他幾天?”

傅青啞然,無言以對,皺眉道:“若真如姑娘所說,姑娘就當我是與他串通了過來騙財的,如今正要哄得姑娘人財兩空,及早將我送官為好。”

言下之意,便是他寧願委屈入獄,也絕不做叫人買鬻來回,以才色侍奉女人的活計。

錦棠連連點頭,道:“你果然是不齒這些。隻是,皺眉不要太過,你又沒把頭埋到胸口,總有人能看見的。”

傅青一張臉刹時通紅。一時間又是擔心這一出會不會牽連到張實身上,又是赧於自個兒的小動作叫人看得清清楚楚,隻紅著臉低下頭說不出話來。他赧然的功夫,又聽見錦棠說:“你叫傅青,是哪兩個字,寫給我看。”

這一句,像是把剛才的事情都抹消了似的,她僅抬手點點眼前的案子。

案上的紙已經鋪好,潤過的筆也架在山台上。傅青於是走過去,將名字寫了。

筆是硬毫的象牙紫毫大楷,紙是四尺的棉料單宣玉版。雖未必有多麼名貴,卻也是平凡人家不大用得起的東西。

筆落,傅青瞧著出自己手的端正工整的兩個大字,略一頷首。

不待傅青擱下筆,錦堂便把紙抽了過來,細細端詳。過了不多久,幹脆站起身,將紙展在麵前眼前,就這麼在屋內踱起步來。

那打趣似的言語,自是再沒提。

想著那或許僅是說笑,傅青放下心,退下兩步後站直,不自覺打量起似乎忘了屋裏還有個人在的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