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路邊的嫩草中間夾雜著一些春菜,上麵帶著晨霧退去後的露水,鮮嫩非常。要平時,早讓附近人家的老農婦帶著小孩摘回去做了佳肴。可在這,離村裏有些遠,又是大清早的,天才剛亮,天邊都還有些泛黑。
大黃牛時不時的往路邊嚼一口,又總被主人吆喝住,甩了甩尾巴繼續慢悠悠地拖著板車回到路中,嘴裏嚼著剛剛捋到的嫩葉。
“小妹……”趕車的漢子緊了緊身上的小襖,雖然開春了,大清早的,又帶有水汽,常年幹活的農人也難擋這寒氣。“你要是餓了,車上有你嫂子昨天烙的餅,湊合著吃,過了晌午就能到趙村,那有賣吃食的地方,咱吃熱的,啊!”
板車上婦人打扮的少年女子也不回話,隻抱著包袱不知道想什麼。
漢子不見她回話,回頭望了一眼歎了口氣說道:“妹子!要恨就恨哥吧!哥……哥沒照顧好你!”
車上的女子悠悠道:“……妹妹不怪哥哥!”
牛車往著前方行駛著,大黃牛依舊不死心的老往路邊去,好歹嚼一口是一口。趕車的漢子時不時吆喝著趕回正途。車上兩人一時無語……
“到了三姑奶奶那裏,好好孝順著,給她老人家養老送終。”
漢子陪著小心、老實又帶希望地說:“好好孝順著!興許……興許別人看著好了,還能給你說個人家。”
“……我會……好好侍奉三姑奶奶的。”
女子哽咽道:“哥哥,你也要自己保重!”
“好妹子!別哭!”漢子胡亂勸一通,無法!隻好等了那女子自己漸漸停了。又繼續勸道:“妹子!其實離家遠了也好!等這陣頭過去了,村裏人自然就想起你以前的好來了!”
女子聽聞,更是傷心。漢子無法,該勸的,該說的,好多天重重複複地安慰著,實在無話了;隻好一邊歎氣,一邊趕著車。以期,在村裏人都出來前將牛車趕出村外遠遠的……
天已經大亮了,太陽雖是剛出來,可照在人身上已經有了暖意。路邊的草雖然長高了,野菜也冒頭了。道路兩旁的農田,卻是剛剛下種,一副剛翻過的樣子,上麵隻有一塊一塊的黑泥看上去很蕭瑟。
這都是往常見慣的風景,天氣也很好,一般農人這時隻會想著到秋天時的能打多少糧食、能換多少肉食,應該是很高興的。可蘇萍卻再沒有那樣的心情,畢竟她是一個被夫家休棄的人,連寡婦都比不上。
她被夫家休掉了,家裏人都是這樣告訴蘇萍的。可她覺得嫂子說的那個被夫家休掉的人不是她!昨天還親自捉了魚回來,怎麼才過一天就嫁人了?哥哥蘇安告訴蘇萍說她病了!正因為她病了,所以才什麼都記不得!
蘇萍吵也吵了,鬧也鬧了;可蘇安卻不願意和蘇萍多說,他嚴厲地用一家之長的威儀讓蘇萍不要多問、不要多打聽,要嚴守婦道,遵從長兄!勸她不記得更好!可他的語氣含糊,看蘇萍的眼神帶著悲憫!
蘇萍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長兄需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讓她本來就很茫然又混亂的心更加慌亂,她急切地想從別人那裏知道些事情……
但,平日裏精明賢惠的嫂子現在一臉愁容,甚至不願與她對視;平時和蘇萍親熱得像一胞所出的侄子侄女們,看到蘇萍隻會躲……
蘇萍實在無法相信他們的說法,如果她真的嫁人了,為什麼卻一點都不記得?一個女人離開生養自己的娘家嫁到別人家,和丈夫朝夕相處兩年,怎麼會什麼都不記得!如果真的病了,為什麼偏偏是嫁人那兩年不記得了?哥哥和嫂子都沒忘記,怎麼單單忘了一生的依靠,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