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在左,我在右(1 / 2)

第十八章你在左,我在右

綠綺聽了,便笑道:“我們姑娘才說了,這般晚了,三爺還是該先回去見那邊老爺太太,才是正理。況且我們老爺一早出去了,家裏沒有大人。姑娘跟三爺又都大了,一男一女,平白的見麵,尚且沒有緣故兒,何況又是這種時候?一來二去的,總要妨嫌些才好。姑娘如今已睡下了,教我告訴三爺,她不好留你的,請三爺快快回去罷,也省得那起子混賬行子又在背後嚼舌頭說閑話兒。”

賀雲才也無話可答,隻管呆呆的靠著門,也不走,也不說話。綠綺在那邊笑道:“你還不走?你就不走,在這裏站一夜,趕明兒吹了涼風著了病,也是活該!”

賀雲才道:“那就凍死我算了!左右也無人心疼,還不如這會子立刻就死了,倒也幹淨了!”

綠綺笑道:“你就是凍死在門外,也無人知道,還是快回去的好。”

賀雲才就賭氣道:“左右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還是凍死了的幹淨。等我下輩子投胎,再托生成個老鱉,給你們姑娘支床腿兒去。”

就聽見黑夜裏“撲哧”的一聲笑,仿佛是淙淙的山泉叮咚流淌過林間,又象是華美的錦緞一瞬間鋪展開來,耀目奪睛。那聲音低聲啐道:“就你那模樣兒,還想給我支床腿兒。我床腿兒下支的老鱉兒,就是那麼好當的麼?呸!也不拿鏡子先來照照你那臉,再來胡吹大氣也不遲。”

賀雲才忙趕著說:“好妹妹,你肯跟我說話,別說是讓我支床腿兒,就是讓我替你畫眉毛,裁衣裳穿針眼兒,我也是樣樣兒都肯的。”

蟬奴聽他說的好笑,隻是他越是這般說笑話逗趣,她就心中越覺得委屈,想起自己平白無故,被人潑了一身的髒水兒,日後便是嫁過去了,也要生生兒抬不起頭來,就不免更怨賀雲才無能,就怒道:“呸!越說越不像話了,我就是這樣輕薄的人麼?你還嫌讓人看我的笑話兒看的不夠呢?”賀雲才甚是委屈,忙辯道:“我哪有如此?我何嚐讓人看你的笑話兒過了?”

蟬奴心中愈怒,道:“你們家既看不上我,中意了別的人,自去娶她好了,幹嗎又來拉扯別人家的閨女?你一般也有妹子,旁人若是閑話了她一星半點兒的,你是容下容不下?偏偏到了我的身上,什麼烏七八糟的髒水兒,都爭著往我頭上潑,你憑什麼這麼欺負人?我雖沒有父親,也有舅舅弟弟在這裏,你教他們的臉麵往哪裏擱去?青天白日的,你們這般折辱與我,聽別人笑話兒,你心裏才得了意,你還是人不是?”

賀雲才聽至此,不覺就呆住了,良久,方說道:“我並不是有意的,況且那些話又不是我說的。”

蟬奴聽了此話,隻覺得一顆心火燒火燎的,心中又氣又痛。氣的是賀雲才軟弱無用,不能護她周全;痛的是夫妻本是一體,如今事已至此,他卻跟個皮人兒似的,別人打他了一下兒,他倒隻會嘻嘻兒傻笑。如今還說這等不痛不癢的閑話,難道從前的柔情蜜意,都是作假的不成?

夜涼如水,一輪彎月如同細鉤,懸在細碎的星漢之間。淡薄而朦朧的光華如同水銀一樣,點點撒在初春新發的嫩綠的枝葉上,晚風夾著瑞香花與白玉蘭的淡淡清香。地麵上似撒了一把把的碎銀,倒映在她的眼中,仿佛又如一汪春水。清亮的月光照下來,春夜是這樣的寒涼,連她的心也似沁在了這淡漠的夜色之中,愈來愈沉了下去。她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說:“還要拉扯別人!憑他一萬個人說呢,我也隻認你一個!你但凡把我們稍稍看在眼裏,別人也不至於就當麵說到你臉上頭去!俗話說了,‘胳膊折了,在袖子裏’,偏你拿了我,四處當笑話兒去宣揚。難道旁人拿我取笑了,你臉上才有光彩了,你們家才有了體麵了?”

話未說完,喉嚨裏已隱隱帶了哽咽,頓時眼圈兒也紅了,淚珠兒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你真是天底下第一個至無情無義之人。我便是有萬般的不好,也還是未出門的清淨閨女,也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