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下(1 / 3)

褚家的事情逐漸越傳越廣, 幾日後,江瑜珠又從陳嫿那裏得知, 乞巧那夜曾欺負過她的褚遙知, 因為家族一夜之間的敗落,被家中想盡辦法送到了陳王身邊做側妃。

皇帝三叔父陳王,傳聞是京城眾多無實權的王爺中, 皇帝少有還會給兩分麵子的人, 褚家找他做最後的靠山,倒是條路子, 隻是……陳王畢竟是聖上的叔父, 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這便是姑娘家的命運, 必要的時候, 就是家族的犧牲品。”陳嫿說起這事的時候長籲短歎, 望著麵前開的正盛的一池荷蓮, 仿佛已經窺見了一過當夏它便開始衰敗枯榮的樣子。

饒是江瑜珠對褚遙知的印象再差勁,聽到這的時候,也不禁為她揪心了一把。

可轉念一想, 褚家是殺害了她全家的罪魁禍首, 褚家的女兒落難, 她又為何要替她傷心呢?她爹娘在大火中絕望被燒死的時候, 褚家可有人為她家落過一滴淚?她如今該好好吃一盞酒, 感歎天道好輪回才是。

隻是可惜, 這日她沒有單獨吃酒的機會。因為這日, 周老夫人嫁出去的女兒,曾經的周三小姐周端陽回來了,還帶回來她膝下獨子, 周家的表少爺, 蕭神遠。

“這位蕭家表哥,論起樣貌其實是不如大表哥的,但是也隻差了那麼一點,而且大表哥常年肅穆,不近人情,蕭家表哥卻溫潤

又和善,總是一張笑麵臉,叫人如沐春風。所以在上京城的姑娘們心裏,還是蕭家表哥更得青睞的。對了,他還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子,聖上都曾於宴上當眾誇過他呢。”

每當江瑜珠不認識這一個又一個出現在她麵前的達官顯貴、親朋友鄰的時候,陳嫿總是能適時地為她答疑解惑。

“還有啊……”陳嫿說到要緊處,促狹地笑了笑,拱了拱她的胳膊,示意她將目光放到不遠處的花廳裏。

她們如今站在一幅巨大的屏風後頭,邊上又有盆栽遮擋,悄悄望著花廳的視線,幾乎能將全局都盡收眼底。

典雅敞亮的花廳裏,已經坐了不少的人。老夫人在最上首,與她並排的椅子並無人落座,大夫人溫氏坐在她的下首右手邊,左手邊坐的是二夫人何氏,這兩位瑜珠都是見過的。那麼溫氏身邊背對著她們、光背影瞧上去便雍容華貴的婦人,想來就是老夫人的女兒,周端陽。

再往下便是幾個小輩們老老實實地坐著,在長輩們麵前不敢造次。江瑜珠目光一個個掃過去,驀然瞧見周玉璿身邊坐的何纖素,雖舉止神態都與尋常無異,但吃茶的時候,總是不經意便將目光飄向了斜對麵。

而她的斜對麵,隻有坐在周端陽身邊,同樣拿後背對著她們的蕭家表哥,蕭神遠。

“可惜了,蕭家世代簪纓,祖上最高曾做到過首輔宰執,如今的蕭姑父又是翰林中人,

是斷不可能為自家兒子娶一個貶謫罪臣之女的。”

陳嫿涼涼地說著,望向何纖素的眼神不知是可憐多一些,還是可笑多一些。

江瑜珠心緒複雜,無端想起乞巧那夜曾於花燈底下提醒自己的何纖素。在她看來機敏聰慧、時刻懂得明哲保身、隱忍退讓的何纖素,在麵對遙不可及的心上人的時候,也隻能是這般小心翼翼,可望而不可得。

寄人籬下,身份低微。

好像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就把人釘死在了框架上,永世不得翻身。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或許是可憐她,或許是可憐自己,江瑜珠雙手絞緊,定定地望著這一幕,喃喃道:“我若是她,倒是想為自己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