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至, 街上的更夫剛打過五更的鑼,天邊便已經露出了微微晨光。
瑜珠呆坐在窗前, 靜聽著原本寂靜的宅子開始慢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做早飯的廚娘和丫鬟已經紛紛忙碌起來,投入到了新一日的勞作當中。
不知道她的雲嫋怎麼樣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不敢回憶自己在屋中聽到的那一聲聲淒厲慘叫。她一定是被打疼了, 不知道周家會不會給她請大夫, 還是隻是將她扔在了屋中,自生自滅。
她想去看看她, 但是屋外那兩個嬤嬤輪流守著夜, 就連她暈厥之後又夜半醒來的輕微動靜也不放過, 需要探著窗戶, 向內監視她。
她活的甚至不如一個能自由行走的下人, 一隻能肆意飛上別人瓦縫屋簷的鳥雀。
等到晨曦徹底照耀開來, 她的屋門也終於再次被人推開,熟悉的亮光措不及防刺入她的眼簾,她卻動作遲鈍, 甚至連擋都不願意去擋, 隻是眯了眯眼, 安靜地看著走到她跟前的劉嬤嬤。
“老奴伺候姑娘梳洗一番, 去見老夫人吧。”劉嬤嬤道。
瑜珠僵著臉, 沒有動:“雲嫋呢?”
“雲嫋歇下了, 昨夜老夫人已經連夜安排了大夫給她看過, 姑娘且放心吧。”
“打了幾下?”
劉嬤嬤頓了下。
瑜珠又問了一遍:“打了幾下?”
“打了十板子。”
瑜珠的臉終於不可控製地顫了顫:“她隻是一個
丫鬟,我嬌弱,她也嬌弱, 為什麼你們要打人不能衝著我來, 非得打她呢?”
劉嬤嬤道:“周家的規矩……”
“我不要再遵守你們周家的規矩!”瑜珠哽咽著站起身道,“從今往後,我不要再跟你們周家沾上一點關係,這些日子我住在這裏欠下的債,來日我都會一一還上,還請嬤嬤回去替我辭行老夫人,我去接雲嫋,這就離開周家。”
劉嬤嬤趕緊攔住她:“雲嫋傷的重,姑娘手上根本沒有多少閑錢,帶她走了要如何去請郎中,為她看病養傷?”
“還是請先去見過了老夫人,再做定奪吧。”
看著她低下去的頭顱,瑜珠再一次知道自己究竟是多麼可笑。
她甚至連帶雲嫋自由地離開都做不到了。
她跟著劉嬤嬤,去到了老夫人的堂屋,見到華發斑白的老人仿佛一夜之間又蒼老了十餘歲,憔悴地坐在桌邊,喚她孩子。
“孩子,你願意做我的孫媳婦兒嗎?”
老人家總是知道如何精準地拿捏她的軟肋,喚她孩子的同時,問的也是願不願意做她的孫媳婦,而不是周家的孫媳婦。
可她還是搖了搖頭,滿腔的委屈傾瀉而出:“老夫人,瑜珠不想再待在周家,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可你還能去哪裏呢?”老夫人握緊她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皺皺巴巴的溫暖都渡到她的手上,捂熱她涼了一夜的心腸。
“我昨夜已經把他們都教訓過了,既然
查不出迷香是哪裏來的,就不能把這一切都推到你的頭上,分明是兩個人犯的錯,我還說是明覺自己買的迷香,自己貪圖你的美色,誘你過去的呢。
孩子,這種事情,終究你是姑娘家,你是受了委屈的,我們周家是堂堂正正的人家,不能叫你受了委屈,還收拾包裹將你趕出門去。聽我的,留下來,嫁給明覺,好不好?”
是嫁給他,不是做妾。
瑜珠定定地看著老夫人,連細想都未曾細想便又搖起了頭:“他和溫姐姐青梅竹馬,我不要他。”
“可你們都……”老夫人欲言又止,“孩子,我是不想你受委屈,隻要你願意嫁,溫若涵什麼的根本不用去管,若是青梅竹馬就必須得成親,那這世上得拆散多少的夫妻去成全所謂的青梅竹馬?”
“何況,明覺心裏有沒有她都不一定,如今是他已經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就該對你負責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