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村迎來了建村幾百年來最有錢的時刻,村子所有的土地不論是口糧地、承包地、其他形式的地都被征收了,統統納入縣土地儲備。或許在未來幾年,這片土地將被賦予新的使命,或是高樓林立或是機器轟鳴,村民暫時並不關心這些,他們隻是關心錢何時到賬、到賬後幹些什麼,如蓋房修屋、如娶妻生子繁衍後代、如買樓或捎給城裏的子女讓他們買房等等。
村幹部們也暫時顧不上規劃村子的未來,除口糧地之外的田地因使用人、用途的不同麵臨著複雜的利益切割,與村民的各種談判、利益交換以明的或是暗的各種形式進行著,建超書記一如一個高超的平衡大師,或軟或硬或公或私或文或武用了好長時間才完成補償工作,為工作也是操碎了心、跑細了退、累壞了胃。
前幾個月為了分錢打架的村民家這次又打起來了,上次僅僅是為了張虛無的餅,這次可好,實實在在的大蛋糕就擺在麵前,稍稍動動手就能粘一手奶油,小棉襖上次摔門走後幾個月沒有來看父母,這次款子前腳到賬,她後腳就到了,信息比什麼都靈。最後在建超書記和家族長輩的監督下采取抓鬮這項中國最古老卻有效的辦法進行了解決,等孩子們走後,老兩口突然發現自己房子也沒了、手裏一個子兒都沒有剩,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錢對於錢有天然的吸引力,尚村家家戶戶攥著幾十萬現金之後,各種機構紛至遝來,在村裏大肆宣傳如何理財,有一個叫惠民合作社的機構在村裏設了代辦點,建超書記的哥哥成為代辦主任,幫著吸納資金,巨大的利益誘惑讓許多人把錢投了進去,幾個月就可以回本,還可以得米得麵、得化肥、得種子,甚至還可以免費旅遊,投入的人越來越多,不僅僅是手握重金的補償戶,有些老人甚至也千兒八百的把生活費都投了進來。
巨山奶奶頂住了惠民合作社的巨大誘惑,是堅定的買房派。拿到錢的當天,兒子和兒媳婦恨不得當天下午就去把樓房定了,還好家是巨山奶奶當著,越是手裏有了銀子,巨山奶奶的“俏”越發凸顯,買房可以,但要好好盤算。在和巨山爺充分核計之後,巨山奶奶準備拿出二十多萬首付一半購一套期房,剩下的款子由那兩口子慢慢還,也給他們點兒壓力。二臭兩口子很是高興,他們根本不考慮還款的事情,真要還不起,他們也不相信巨山奶奶老兩口會不管,因此答應的也就痛快。開始巨山奶奶執意要把房子寫在自己名下,惹得兒媳婦老大不高興,巨山爺畢竟教過幾天書,想得明白,這又不是婚前、又有了孫子了,兒媳婦雖說有時候有點兒不懂事,總的來講還知道張羅家,小兩口關係也算和睦,找那個麻煩幹嘛,他們愛上誰名字上誰名字!
李小燕也決定要買房!李小燕本來就是在城裏混的,隻不過和趙四兒結了婚才混到村裏來了,這女人當時確實有種嫁雞隨雞的潑辣勁兒,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趙四兒死了之後,李小燕一心養育兒子,靠著舍得出去臉過日子,雖生活上什麼都不缺甚至還算是不錯,但內心總覺得低人一等,自己曾經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誰願意過這種不清不楚的日子。在李小燕眼裏,死去的丈夫才是真男人,爽快透亮,壞也壞的光光明明的,趙四兒走了之後,有多少人的眼睛在她身上亂轉,男的女的都恨不得扒了她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話,離開這裏也能求得心理的一種安寧,更何況自己年紀也不大,也算是徐娘半老,正是有韻味的年華,有機會的話再找個人後半生也有個依靠。
最急於買房的就是春山兩口子了,賣地的錢一到手,春山就蠢蠢欲動,因為早就在籌劃了,不用再下什麼大的決心,這下可好,可以全款定一套,如此一來,兒子就可以娶媳婦了。
村西的傻閨女有點兒迫不及待,早就在大街裏放出風去:“如果俺老公公今年買房,俺今年隨時就可以嫁過去!”有人問:“你不等嫁到新房子裏去嗎?”傻閨女憨憨地說:“既然買了,就是俺家的了,那急啥。”
巨山奶奶、李小燕、春山兩口子還有尚村其他兩戶人家同時選中一個叫尼古拉斯莊園的住宅項目,房子剛剛出地麵一米多高,小區不大也就四五棟樓,沙盤、樣板間都很漂亮,一年後交房。大家之所以看中這個項目除了樓盤本身的優勢外,還有兩個重要的原因,一是樓盤離尚村不遠,另一個原因尚村趙前書記的三兒子在裏麵負責點兒事兒,據說還是項目的小股東,因為這層關係,尚村人在購房時享受九五折的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