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天兩夜無休止的混戰,沈禁方所代表的勢力終於將柳太師孤軍一擲召集而來的軍隊擊潰,柳軍死的死,傷的傷,不少將領見戰勝無望,帶著幸存的士兵丟盔棄甲,逃之夭夭。
不過兩夜的時間,柳太師彙聚起來的勢力分崩離析,盡數瓦解,其本人被周沐風生擒。
周沐風擒住柳太師後,當即將柳太師押到灝顯門城樓之上,當著兩方軍士的麵親自將其斬殺,柳太師人頭落地,血濺三尺。柳軍軍心潰散,柳太師其他殘餘的黨羽親信,也在沈禁方乘勝追擊的捕捉中一一伏法。
此戰,沈劭損失慘重,沈禁借此戰徹底控製了整個玉京,勢力遍布皇宮。
如今沈劭失去柳太師這最後一個依仗,可謂是真正的大勢已去,再無還手之力。
塵埃落定後,沈禁命季硯深和武宗平妥善處置戰後之事,自己則馬不停蹄往崇徴宮趕。與心愛的姑娘分離的這兩日,他涉足險象迭生的宮變之中,幾次險些中了柳太師的毒計,踏入他預先設好的陷阱之中,死無葬身之地。
刀光掠影,命懸一線之際,沈禁的整顆心,整雙眼中,唯有一人,便是正在沅芷澧蘭內等著他的姑娘。
與死神擦肩而過之時,他首先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他若敗了,他的姑娘該怎麼辦,還有誰能護得住她。
他便是以這樣的信念,即使受傷也強撐著兩晝兩夜不眠不休,守在兩軍交戰的
前沿。
眼下旗開得勝,奪位功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同她一起分享戰勝的欣悅,日後再沒有人能夠阻擾他和她的婚事,再無人能夠阻礙他們長相廝守。
沈禁在崇徴宮前勒馬飛快翻身下馬,入宮後,他徑直往沅芷院行去。
路剛走到一半,府上的宮人們慌慌張張來報,說嘉嫵的愛寵,一隻名喚小梨花的狐狸在儲風閣出了事,眼下她並不在沅芷院,而是趕去了儲風閣。
沈禁聽之,心下沉了沉,當即轉身抬步,迅疾朝儲風閣去。
一路上,他胸腔中的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心中莫名升起一陣不妙的預感,如夜晚的江潮,一下又一下地拍擊著他的心房。
直到他趕到儲風閣,親眼瞧見他心尖尖上的少女,若折了翅膀的白鶯,從閣樓之上墜下,直直落向地麵。
他狹長的雙眼驟然瞪大,目眥盡裂,呼吸和心跳幾乎是同時停止,莫大的心慌如山洪海嘯般劇烈地朝他衝撞過來,撞碎了他腦海中的某處堅硬的禁錮。
從不曾出現過的記憶若斬不斷的春洪,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腦海,將那些曾被他埋藏在最深處的記憶碎片挖掘出來,暴露在天光之下。
前塵往事,一幕幕,一段段,若無數頂重錘,凶猛地錘入他的腦海,心口。
“殿下,臣女名喚嘉嫵。”
“殿下,這是薄荷茯苓糕,有提神醒目之效,是臣女親手所製。”
“殿下,臣女心悅您,您
心悅臣女嗎?”
“殿下……您的心中人,可是長安郡主?”
“抱歉殿下,從前是臣女不好,是臣女癡心妄想,不該肖想殿下,今後臣女不會再來叨擾殿下了……”
“殿下……不要,放過臣女吧……呼……好疼,臣女真的好疼……痛得快要死掉了……”
“殿下,奴婢的父親絕不會貪墨的,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您救救奴婢的父親吧!您是儲君,您一定有辦法的。”
“殿下,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了,重申貪墨案吧……”
“殿下,奴婢不要做太子妃,奴婢隻想要爹娘,哥哥活過來,奴婢隻想他們全部活過來!”
“殿下放過臣妾吧,臣妾不想再待在東宮了,臣妾快要喘不過氣來,殿下休了臣妾,放臣妾回嘉陵吧!求殿下恩準!”
“殿下,臣妾後悔了,臣妾不該來招惹殿下,不該自不量力,覺得自己能得到殿下的愛與憐惜,臣妾錯了!若有來世,但願臣妾不要再入東宮,更不要再愛殿下。”
“春光正盛,長亭風起,芳菲嫵媚,朝露未晞,望君萬壽,與君長訣。”
前世與嘉嫵有關的畫麵,如紙片般飛入沈禁的腦海之中,似走馬燈般在他的眼前劃過。
他頭痛欲裂,雙目猩紅如血,腳下再無半分滯留,瘋了似的朝少女墜下的方向闊步奔去。
周圍宮人們驚懼的呼喚未停。
“縣主!”
“縣主!”
“縣主!縣主摔下去了——”
一聲聲尖銳的呼
喚,漸漸與前世的驚呼重疊——
“太子妃!”
“太子妃!”
“太子妃跳了!快來人啊——”
前世的沈禁趕到鍾角樓下,望見少女從高高的角樓上墜下,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一雙帶刺的手死死攫住,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