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百樂坊燈火通明,有一個人從裏麵出來,意猶未盡的在風中抖了抖身子,熟練的吹了個口哨,一輛馬車嘶鳴而來。
遠處的樹背後一個男人閃了出來,也上了一輛馬車,一前一後往東興街而去。
半炷香之後,在一個路口,後麵的男人先下了車,沿著一排宅子的牆角根,小心謹慎的往前小步快走。
月色若隱若現,斑駁的樹葉映在地上的影子慢慢搖曳,他蹲下來,看著對麵院子裏亮著的油燈,兩個人影在窗紙的背麵晃來晃去。
足足有半個時辰,他歎了一口氣,踹了一腳地上的泥塊,正準備走開,一個人影擋在他麵前,把他嚇得差點魂魄出竅。
聽到對方輕輕的笑聲,定睛一看,趕緊上前拉著他遠離此地。
“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為什麼不能來?看你這鬼鬼祟祟的,盯了人家好幾天了,你究竟想幹嘛?”
“不關你的事兒。”說這話的,正是郭士飛。
兩人沿著東興街,耿浪提著燈籠在前麵半丈外引路。他們二人在後麵緩步而行。
“這些天發生這麼多大事,你竟然也不找我。”夏子末責怪道。
“事情再大,咱們都是小角色,能有什麼用?你能去哪裏找個千軍萬馬過來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
“玉器店可能開不下去了。”他有些喪氣。
“怎麼?不賺錢嗎?”
“本來都是邢國人的銀子。”
“果然跟邢國人鬧掰了?”
郭士飛怔怔的看著他:“你是不是在監控我?”
“談不上,就是關心你而已,最近總覺得你怪怪的,生怕你出個什麼意外,所以就稍微留意了一下。”夏子末感慨道:“看來,兩麵三刀的角色確實不好演,看你也夠辛苦的,實在不行就別勉強唄,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經營了這麼長時間,不是這麼說放下就放下的。”他恨恨的說道。
“那你能怎麼辦?人家不帶你玩,你還非要——”
“可不能讓他們說了算。”
“算了,你在明,人家在暗。”夏子末勸慰道:“他們支持你多少?我來給你,咱們這現成的盟友你不好好把握,非要去人家那裏插一杠子,強扭的瓜不甜,從人家的立場,選擇站隊太子並沒有錯。”
“你不懂。”他生氣道。
“剛才這人,你想把他怎麼樣?”
“他叫姚樊,吏部的,已經跟太子對接上了,前些天孝敬給張觀正不少好東西。”
“我覺得沒用,太子再怎麼樣瘋狂,他敢跟邢國人勾結嗎?最多也就是暗通款曲,騙他們點銀子花花。”
“不一定,北方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邯國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太子如果選擇兩邊下注,左右逢源,說不定這條路還真的行得通。”郭士分十分憂慮的樣子,“你不了解邢國人,他們很有一套,跟你好時義薄雲天,跟你不好時心狠手辣,做事果斷幹練,為求目的,誓不罷休,這種狼性十分的可怕。”
“咱就不去操這個心了。”夏子末轉移話題道:“我這些天一直想找你,說說牧長歸的事,這家夥背地裏刺了我一劍,實在是讓我火大,換做我以前的脾氣,早就上門去跟他鬧翻了,唉,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們立場不一樣也正常,說起來,是你自己的立場不純粹。”郭士飛緩緩說道:“他隻為四皇子謀事,在皇上的權掌之內,而你呢——”
“你就說我要不要繼續支持他?”夏子末急道。
“你有選擇嗎?”
“那要看著齊將軍被分裂嗎?看著太子一口口把它吃掉?”
“這是兩碼事!”他歎道:“一定要聯合沽族人,說服羅川平,沒有選擇了。”
“不一定是羅川平的問題,他們現在都沒有派長老會的人出麵,我真的懷疑他們聯盟的決心,隻派個小囉囉到處騷擾,搞得滿城風雨,跑得倒快,藏得也絕,像個老鼠似的,不知道躲在哪個陰暗的巢穴裏。”
“後麵你要關注姚老頭了,邢國人正在跟太子討論大米的交易,肯定是由姚老頭來操盤,太子在京城的生意也都會交給姚老頭了,如此,你跟他之間必有一戰。”
夏子末皺眉:“這個老不死的,看我怎麼收拾他。”說著拿出一張紙遞給他:“這是牧長歸給我的名單,你幫我看看,裏麵有沒有什麼花頭?”
兩人分開後,耿浪來到夏子末身邊,“後麵還要監控他嗎?”
“這個啊,盯著邢國人吧!”夏子末上了馬車,“南昇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夏子末突然有些恍惚,撓頭問道:“石丘平現在在哪裏?”
“此時應該在家吧。”
“你去把他叫過來,現在就去。”
回到府上,劉婆從房裏出來,給他端了一碗湯圓,“今天張觀正來百樂坊了,一直待在包廂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