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之地,多為富庶。“客來喜”小店就蓋在荊州城門裏左岔口,店麵不大,卻也雅致。小城裏冷冷清清,隻見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店小二守了多時,禁不住靠著門板打起瞌睡。這時從城門進來兩個外地人,騎在騾子上的中年人青衣黃巾,淡黃胡須,一副行商模樣,後麵跟著長隨,一身短打扮,挑著行李。二人似是趕了遠路,有些疲倦,見到小店,直奔進去。
長隨拍醒小二,小二揉了揉眼睛,忙招呼二人進店,一邊驚異地將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番,抹幹淨桌椅道:“您要點什麼菜?”行商道:“不急,不急。家福,你也累了,坐下吃些酒飯。”長隨放置好行李,這才坐了,行商道:“店家,上幾盤家常小菜,一壺好酒便可。”店小二朝後麵吆喝了幾聲,手腳利索地沏好茶端上。行商喝口茶這才問道:“敢問店家,人都說荊州乃繁華之地,今日一見,怎地如此情形?”店小二小心地朝門外溜了幾眼,低聲道:“客官,你是外鄉人,來我們這裏有何貴幹?”
那行商疑惑道:“吾本販馬的行商,隻是路過此處。”小二噤聲道:“如此甚好!你若想來此做長久買賣,趁早另做他算。”行商驚問道:“這是為何?”
店小二挪來凳子,在邊上坐了,神秘地道:“客官有所不知,本地民風淳樸,一直以來無甚風浪,百姓安居樂業。但近來,荊州城裏人心惶惶,連大白天也是冷冷清清,到了夜裏,家家閉門閉戶,早早熄了燈火。你道是為何?我們這城裏出了怪事,常丟大姑娘小媳婦,有時大白天就沒了影兒。原是以為撞了邪,城中百姓推舉幾家大戶請了法師前來作法,鬧騰了幾日,人照樣丟,還有幾家更慘,一家幾口竟被滅了滿門,這才曉得是鬧了采花賊。被虜去的姑娘受了辱丟在郊外,沒顏麵見人,自己解了腰帶往歪脖樹叉上一掛上吊了。這些日子裏,天天都有人家哭哭啼啼給姑娘收屍的。前日,本城張善人的千金小姐在閨房被人奸了,小姐當夜懸梁自盡。全城百姓更是提心吊膽,家裏有女人的再不敢出門,實在要出門也穿了男裝。”
行商氣憤地道:“難道官府就不管嗎?”店小二搖頭歎道:“府尹派人到處追拿,查了半月,連影兒都沒見著。夜裏又派巡邏兵巡查,要抓住那采花大盜,倒是撞見一回,可惜.......”行商急問:“可惜怎樣?”店小二喪氣地道:“那賊子甚是厲害,隻三兩下就打死了五個兵士,隻一個裝死逃過,現如今還躺在床上養傷呢。”行商歎息連聲,匆匆吃了酒飯,招呼長隨上路。
行到西城,卻見城角酒樓下傳來女子咿咿呀呀的清唱,不禁驚疑,心道:“怎地還有女子敢出來賣唱?”長隨也伸長脖子張望,行商牽著韁繩走近了,果見一女子懷抱琵琶,圓圓的臉蛋生得水靈靈的,膚白唇紅,甚是俏麗。身旁老者和著二胡,細細聽去,那女子唱道:“昨看冬雪舞春梅,風催舊香浮憂愁。對鏡憑窗望城東,遙想春雨滿江洲。絮飛枝椏柳垂絲,君惜去兮離淚垂,奴盼蓮開又雁飛,何處得見故人書?”唱腔清麗婉轉,哀怨淒淒。然天寒地凍,行人甚少,少有人駐足,瞧那碗中,也隻幾文錢而已。
一曲唱罷,座中女子放下琵琶,見客人甚少,一雙杏眼歎息著黯淡下去,默然從箱中抽出一柄劍。那老者也換了柳琴,奏起《易水寒》。那女子脫去外衣,裏麵是緊身紅襖,腰間基著紅帶,聞樂起舞。行商看了一陣,暗自稱讚,那女子顯是會些武藝,劍舞得有模有樣,一身紅衣,在陰暗的城道上甚是紮眼,她越舞越快,最後竟隻見劍光與紅影揮成一團,不禁喝道:“好!”姑娘舞畢,仍隻見三人旁觀,不免泄氣。行商見她父女二人可憐,便從囊中取出一兩碎銀放進碗裏,那女子忙作揖道:“多謝先生。”行商歎了一聲,上路去了。
卻說這父女二人張望一天,到了傍晚仍不見有客人,隻得作罷,收拾了東西淒然回轉。他們出了城門,卻是住在南郊下水坡東樹林外。二人進院去,女子張羅些飯食吃了,因白日挨餓受凍,甚是疲累,便早早休息了。二更鼓罷,一條黑影竄進房中,那女子正睡得香甜,忽覺一隻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頓時驚醒道:“誰?”黑影嬉笑一聲,一把拽去她貼身的小肚兜。姑娘驚得叫了一聲:“爹爹,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