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把那筆錢又按原地址轉了回去,她不要他的錢。
程立德應該覺得歉疚的,是涼城,而不是她。
沒有人知道在日本的幾年她是怎麼度過的,她恨母親,恨她背叛了爸爸,恨她害死了婉荷,恨她破壞了涼城的家,恨她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不能給自己任何撫慰和庇護,而讓她獨自一人孤單地承受著所有黑暗和夢魘。
在東京,除了偶爾與蘇淺微等幾個好友有些電子信件之類的聯係,她與T城,幾乎隔絕。
六年多的時光,她邊工邊讀,硬是靠著給人教中文做家教、給餐廳打工,甚至到富士山下擺地攤……年輕的少女憑著自己的勞動,在日本整整待了七年。
往事不想再提,羽藍坐了一會兒,說:
“您先看看我的履曆,如果需要考試或者實習,請盡管安排。我自知資曆尚欠,若有不適合的地方,程院長也不必顧慮,公道辦事就好。咱們以前是鄰居,若是被人誤會程院長用了什麼特權,我會覺得過意不去。”
程立德朗聲大笑:“怎麼會,你想多了。醫院現在正是缺人才的時候,況且你的各方麵條件都很滿足醫院的要求。這樣吧,我把你的資料拿給幾個領導和專家們商量一下,能不能行,看大家的意思。”
羽藍於是站起身,說:“好,那就謝謝程院長了。”
程立德溫和地笑著點點頭,目送羽藍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長長慨歎一聲,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回,程立德的耳畔仿佛又響起孟碧雲的聲音:
“藍藍回來了,立德。看在咱們過去的情分上……藍藍從小就希望能當個醫生……”
程立德打斷她:“放心,這事兒便是你不交代,我也自然會辦成。藍藍這孩子……我們虧欠她的太多。”
他望著幾年前因為與自己的一段婚外情而不得已改嫁旁人的孟碧雲,幾乎難以將眼前這個瘦小蒼老的婦人與當年那個盛年守寡豐姿綽約的孟碧雲聯係在一起。
時光易老,命運難料,程立德慨歎一聲,取出手絹擦了擦桌子上擺著的一副相框,那是十幾年年前的老照片,年輕意氣的自己,柔和秀美的婉荷,英俊的大兒天蔚和靈秀的小兒涼城,一家四口,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