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的眼眸黑不見底,似笑非笑地繼續轉動著油紙傘道:“薛小姐真是狂妄。”
他眼底的嘲諷薛儀視若無睹,隻垂眸微笑道:“儀兒不敢造次。”
容華又是輕笑一聲,聲音極為好聽如琴弦撥動卻透著一股子幽涼:“薛小姐倒是聰明人。”
薛儀暗鬆了口氣,還好沒有自作聰明。
隨即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儀兒一介閨閣女子,在殿下麵前哪裏配得上聰明二字。”
這話其實是奉承容華,偏巧她並沒有刻意阿諛討好,倒顯得理所應當。
容華停住了轉動的油紙傘。
一股淩厲的風掠過耳際。
薛儀心裏一緊,果真,從靖王身後走出一個人,一身墨綠色錦袍幾乎與身後的陰影融為一體。
卻是此時該陷入齊國公壽宴亂局的許越!
許越見到薛儀,長長輕歎一聲:“薛小姐,你果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姑娘。”
薛儀聞言,心裏冷嗤一聲——
什麼不按牌理出牌,那日刻意跑到她麵前提醒她,也不過是打著希望她不要出席的旗號,卻是變著法兒的引誘她來。
陷入這一場紛爭,也隻能怪她一個女子好好地道不走,跑到這種地方來送死。
一個不小心,還會遇上遇神殺神,佛擋弑佛的靖王。
那日在淮水閣的囑咐看似關心,卻實際將人推入地獄!
薛儀不得不猜測,許越是故意安排了這一場,目的是讓她“偶遇”靖王,然後讓靖王好好地送她上路。
不過她卻不認為自己值得對方費這副心急,況且——
靖王那看她如螻蟻的眼神也深刻昭示了他不屑動手。
哪怕如此——
薛儀抬起頭,隻莞爾一笑:“許大人,許久不見。”
許越聞言,又是長歎一聲:“你為什麼總是趕著送死呢?”頓了頓,又感慨道,“到底是活得多麼不耐煩啊。”
薛儀淺笑不語,內心卻極為想脫下鞋子扔到許越臉上!
這廝分明是記著在淮水閣的仇,此時仗著靖王在場,篤定她不敢輕舉妄動便耀武揚威起來。
許越見她不說話,簡直從頭舒暢到腳,便打算開口再刺兩句,孰料容華輕飄飄一眼瞥了過來,許越頓時噤了聲。
許越安靜下來,另外一方的刀劍聲依然不斷。
容華又轉動著油紙傘,語氣輕渺:“費勁心思去引誘太子,薛小姐隻怕胃口不小。”
薛儀沉默一會兒,嫣然一笑:“因為薛儀不安於現狀,心裏有欲望和貪念。”
容華低低的輕笑出聲,雙眸一閃而過詭譎的光:“你不怕?”
這權謀路上風雲詭譎,殺機四伏自然不必再提,單就勇氣,自然是——
“自然怕。”薛儀抿唇微笑,“可若是不做,薛儀隻怕有一天屍骨無存。”
他似乎極為有興致,微微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懶洋洋地在薛儀身上停了停,那目光質感極強,恍若暗夜浮動的鬼魅,薛儀脊背發涼,亦是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