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夜,傅榭的靴子踏在被積雪覆蓋的枯草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隨著他的走過,稀疏柳枝上的積雪撲簌簌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跟在他身後的傅平等人的身上。
這個夜如同所有的遼州冬夜,寂靜而冷峭。
傅榭的腳步在韓瓔的房門外停了下來。
他靜靜立在那裏,看著臥室紗窗裏透出的柔和的燈光,原本冷峭的鳳眼瞬間溫柔了下來。
傅平擺了擺手,示意暗衛隱藏身形,自己上前輕輕在堂屋門上“篤篤”敲了兩下。
房門很快打開了一條縫,洗春探出頭來,神情原本還算平靜,卻在看到傅平身後的傅榭的時候大吃一驚。
傅平也有些無奈,低聲道:“公子要來看韓姑娘。”
洗春忙道:“我去稟報姑娘!”
“不用了。”傅榭開口的同時,傅平極為默契地拉出了洗春,而傅榭閃身走了進去。
洗春眼睜睜看著在自己眼前關上的房門:“……”
傅平溫柔地攬住她的腰:“我在外麵陪著你。”
洗春:“可是姑娘——”
傅平:“公子不會做什麼的。”
洗春:“我們姑娘——”姑娘危險了啊!
傅平語氣肯定:“公子不會。”
洗春:“……”不會侵犯我們姑娘麼?
傅平一邊強硬地攬著洗春的腰,一邊耳語道:“咱們走遠一點,免得聽見不該聽見的聲音。”
洗春:“……可是我們姑娘——”
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韓瓔還沒睡。
她實在是好奇心太強,而這本叫《南越胡夫人見聞錄》的小說誘惑力又實在太大,因此韓瓔便以睡覺為借口,把丫鬟們都支了出去,自己裝作睡覺,躲在床帳裏拿出這本書讀了起來。
傅榭放輕腳步進來的時候,簾幕低垂,拔步床內掛著一盞透明的料絲燈,韓瓔正拿著那本《南越胡夫人見聞錄》在觀摩學習。
真是讓人心神蕩漾啊心神蕩漾!
傅榭在撩開帳子的同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麵——韓瓔窩在鋪著大紅錦褥的床上,海藻般的長發披散了下來,與此同時,傅榭察覺到自己已被那奇異的清香縈繞糾纏……
傅榭先反應了過來,他突然放下了簾子,背過身去。
韓瓔也瞬間反應了過來,因為看書而產生的綺念一掃而空,隻餘下劇跳的心。
她下意識地先把書塞到錦褥下,拉起繡被蓋在身上,兩條長腿緩緩地磨蹭著,大眼睛眨啊眨,心念急轉,想著如何應對。
就在韓瓔直起身子打算撩開帳子的時候,傅榭已經抬腳走了。
聽到外麵房門被關上的聲音,韓瓔這才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下來。
到了門外,傅榭低聲命令那些暗衛:“一直到婚禮結束,嚴密守著韓姑娘。”
暗衛沒有搭話,齊齊行了個禮散去了。
傅榭大踏步離開了。
被外麵的寒風一吹,傅榭血脈賁張的身體漸漸冷卻了下來,大腦也隨之複活,反應了過來——他進去的時候,韓瓔手裏好像捧著一本書……
傅平來不及和洗春交代一聲便也跟了上去。
回到將軍府自己的院子,傅榭徑直進了臥室,立在窗前半晌沒說話。
傅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快要嚇死了,戰戰兢兢了半日,方試探著問了一句:“公子您現在休息麼?”
傅榭聲音壓抑:“去預備水,我要洗澡。”
傅平:“……是。”咦?不是去看韓姑娘前剛洗過麼?
傅榭一大早就起來了。
按照慣例,他去外書房給父親請安,並陪父親一起用早飯,然後隨父親一起去青虎堂議事。
傅榭來到外書房,發現傅鬆和傅櫟已經到了。
對待這兩個庶兄,傅榭一向像他和陳曦沒那麼熟悉的時候對待陳曦,客氣而疏離,該聯合則聯合,該結盟就結盟,該爭權奪利就爭權奪利——因為作為遼梁集團的首腦,傅氏家族和其他家族不同,傅氏家族講究的不是嫡庶,而是弱肉強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