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將臉埋在她的發間,輕輕吻著她的脖頸。
“寧兒,”他說,“將來無論你我到了何處,變成什麼模樣,你都記住我方才的話。”
“嗯。”寧兒答應道,輕笑,“你說過,我們還會去很多地方,坐著馬車,你還會帶我去成都。”
邵稹亦笑笑,聲音低低的,似喟歎一般。
“睡吧。”他說。
寧兒輕輕“嗯”一聲,閉上眼睛。
睡意湧來,她迷迷糊糊間,腦子裏恍然閃過些從前的事。
長安的端午,雨過天青,灞水邊,涼亭外,陽光將兩個影子映得分明。
——“若是……若是將來你舅父找到了,你願意跟我一起去成都麼?”
——“我舅父若是找不到,我就不能跟你去成都了麼?”
——“去啊!無論你舅父能不能找到,我都帶你去……寧兒,你想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
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呢……
土堡外,寒風呼嘯。寧兒卻毫無所覺,蜷在那溫暖的懷抱裏,睡夢中,唇角彎著甜甜的笑意。
邵稹一動不動,手臂緊緊圈著懷裏的人。
夜色流逝,等到風漸漸停息,沉睡的呼吸聲淡淡傳來,邵稹忽而睜開眼睛。
他看著睡得正香的寧兒,沉默了一會,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際,未幾,悄然起身。
土堡外,寒氣更重。
柴扉輕輕開啟,少頃,又闔上,再無聲息。
毗利匍真與吐蕃使者飲酒作樂,直至深夜也仍未散宴。
吐蕃使者喝得麵色通紅,搖搖晃晃地起身,說要出去解手,回頭再比試酒量。
毗利匍真大笑,讓從人將他扶出去。
可使者離開之後,卻許久也沒回來。毗利匍真有些詫異,正想教人去看,突然,一人麵色驚惶地跑進來:“頭領!使者……使者……”
話未說完,帳門掀開,一陣寒風灌入,將醺醺然的眾人吹得清醒幾分。
毗利匍真看去,卻見一人大步進來,身上殺氣凜然。
“你……”他仍有酒意,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卻將手中提著的物事扔到他麵前,滾了幾滾,毗利匍真定睛一看,酒意登時消散。
那正是吐蕃使者的頭顱。
有人尖叫起來,有人拔刀,帳中亂作一團。
邵稹卻巋然不動,看著毗利匍真的臉,冷冷道:“吐蕃人將特勤的草場許給了俟息部,將俟息部的草場許給了特勤。吐蕃人一旦得手,毗利俟息皆為所辱,特勤還要幫著吐蕃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