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有深深的愧疚。逃走的想法,其實在長安就已經有。可是一來,她想到自己逃走之後,舅父一家的會如何,便猶豫不決。二來,舅父家是高牆大院,寧兒一出院門就會有侍婢跟著,她想走也沒有機會。
薛敬的書房中有一些律法的書冊,寧兒曾經細細翻閱。再三思考之下,她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舅父,一封給褚棠。
舅父的那一封,她離開舅父家時,塞在了枕頭下麵。她知道自己的侍婢沒有多勤快,應該要過些日子才會發現。信中,寧兒告訴舅父,自己不想嫁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願,與他人無幹。她會好好照顧自己,讓舅父不要掛念。給褚棠的那一封,她備言自己當初訂立婚約時乃是被迫,世間會有更好地女子來配他。
寧兒估摸著,自己逃走以後,褚家也許會鬧。但他們理虧在前,如此也算扯平,婚約也會痛快地撤銷,嫁妝也會退回舅父的手上。
“是我太任性。”她輕輕道,“我知錯了,我要回家。”
“你沒錯。”蕭雲卿道,“好好想想。人都會將自己的私欲放在最前麵,你舅父將你嫁給褚郎時,難道不曾考慮過自己?”
寧兒搖頭:“那不是我舅父的想法。”
蕭雲卿目光深沉,片刻,轉向褚棠,道:“公子,我有話與杜娘子說。”
褚棠看看他們,頷首,道:“我就在庭中。”說罷,起身而去。
室中隻剩蕭雲卿與寧兒兩人。
“說吧,你為何不肯跟我走。”蕭雲卿淡淡道,“別說是為你舅父,你不是易反悔的人。”
寧兒咬咬唇,知道瞞不過,道:“蕭郎,你為何幫我?”
蕭雲卿失笑:“為何?當然是為了你和致之好。”
“不全然是。”寧兒搖頭,“蕭郎,你救褚郎時,與我也不過剛剛相識。你救他時,便想著今日。現在,看起來是你在幫我們,可你手裏有我,稹郎回來,便是有求於你。你一直想讓稹郎回長風堂,稹郎重情義,他欠了你這人情,便不會拒絕你。”
蕭雲卿注視著她,神色不定。
過了好一會,他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歎口氣:“我早該知道,寧兒小娘子不那麼好騙。”
寧兒望著他,眼圈發紅:“蕭郎,我知你此舉,不光是為自己,也是為了我和稹郎。可稹郎當初為了我,一心想走回正道,回他族叔家落籍,又報名去從軍,以至於後來敗露……”她哽咽了一下,淚光盈盈,“蕭郎,若非為了我,他不會落得如此地步,如今他好不容易又有了正藉,我怎忍心又讓他為我,再退回去?”
“這是其一。”寧兒擦擦眼淚,“其二,我當初曾想跟著他私奔,可稹郎不願意,他說要堂堂正正娶我,讓世人看得起。如今之事,如果他願意,那麼一年前我們已經在一起遠走天涯,又何必等到今日?”
蕭雲卿被她一頓反問,結舌無語。
“蕭郎,”寧兒聲音低低,“你讓我回去吧,我先前想逃走,確實任性,我不想辜負我舅父,更不想辜負稹郎……”
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
“這位郎君,不可進去……”
“讓開!褚棠!我表妹何在?!”薛霆的聲音挾著怒氣,二人聽到,皆是一驚。
寧兒站起身來,望向門前,未幾,薛霆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他見到寧兒,眉頭一展,而瞥到蕭雲卿,目光倏爾變得銳利而疑惑。
“這是何人?”他看向身後的褚棠,冷冷道。
褚棠神色尷尬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