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霖脈脈,下了三日。
大蒜兩天前就送到了,莫梨還著急去地裏種呢,每天起來就站在門口望天,總算等到雨停,天雖然陰著,還明顯一時半會下不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出門前叮囑爹加衣,她帶著李穆一人一袋蒜種往地裏去,李穆小小年紀竟能扛動二十斤的蒜,莫梨一路上專盯著他看。
河邊的柳樹禿了,地上鋪滿落葉,河水水麵上漲,原先的淺灣也被水徹底淹沒。
莫梨睡到自然醒才起,來到地裏,看到人家都早就忙開了,倒是不少人稀罕地看著她,奇怪她居然下地幹活。
大壯娘和人湊一塊說話:“......嫁人之後肯定受不少罪,這就是不聽勸的,原先十指不沾陽春水,地裏更是沒下過腳,現在你看看,又要拉拔孩子,又要謀劃生計,怎麼沒再找個男人呢?”
旁邊三壯娘激動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秀才叔挑女婿那是挑花了眼,七年前就挑不好,七年後人老珠黃更不好找。”
“是啊,上回咱爹說再不改嫁就給李家送回去,把秀才叔氣得幾日不去族學,我家小子都玩瘋了。”二壯娘滿臉愁意,孩子白天擱家睡覺,晚上鬧著不睡,孩子爹打腫了屁股才哭著睡了。
大家齊聲歎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咱給梨娘找個?”
“是不錯,你看誰配得上咱村一枝花?”
正紮堆說著話,有人上了橋。
青年側影修長,袍服被河麵清風款款擺動,頭發以竹簪束起,白膚黑發,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似神仙散客不染世俗。
“剡家二郎。”
眾婦人互視,都在對方眼中看到肯定,幾房人心從來沒這麼齊過,這次是開辟天地頭一回。
然而她們能做的也有限,畢竟不可能把梨娘和剡家二郎綁一塊吧。
大壯娘倒是有個主意:“這女子有了孩子,心裏孩子便是第一位,穆哥兒才三歲,梨娘又是心疼孩子的人,走哪都帶著,你們說男女之間,隔著一個孩子還怎麼說話。”
“你的意思是,把穆哥兒送走?”
大壯娘翻了白眼:“憨傻貨,咱把家裏的皮猴拿出來使使不就行了,有小孩一起玩,穆哥兒沒兩天就不粘著梨娘了。”
這話得到妯娌一致認可,忙完地裏的活回去就各自跟家裏的孩子說。
大壯、二壯、三壯、四壯齊齊拍胸大喊:“這事就包在我們身上,保證李穆樂不思蜀。”
小孩喜歡顯擺,在族學學到什麼典故就想用上,不識字的婦人聽不懂覺得厲害,喜滋滋地瞧著。
翌日,風卷殘雲,天比昨日要亮些。
莫梨勞作一天起來,感覺渾身發酸,胳膊也抬不起來。
但地裏大蒜才種了三分之一,趁這兩天天晴得趕緊全種下去。她推了推李穆:“今天還去嗎?要是累就陪祖父在家歇著,娘去地裏了。”
昨日剛開始幹的時候她還覺得挺快樂的,不用動腦子,不用內耗,戳開一個眼,再把大蒜種放進去,蓋上土,就算完成一個任務。
這個過程還挺治愈。
不過到晌午她發現自己才幹了一分地,又開始焦慮了,這兩畝地怎麼種得完啊?
一天種三分地,沒有比她更墨跡的了。
“娘,我要去。”李穆怕娘不帶上他,火速把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