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晚又淒寒又幽靜。
青磚房裏淡淡的泥土清香,母子倆各蓋一床被子,被子兩邊都壓在身下墊著,不讓一絲冷空氣進來,隻露出頭來說話。
睡前,李穆還沒忘拉著娘親再溫習了遍:“這些天我都是表現最好的,外祖明日肯定會點我背書,可現在我感覺還是記得不牢,再背一遍我才能睡得著。”
“好好好。”莫梨連聲答應,不由好奇:“你是怕自己背不出來讓外祖失望,還是覺得背出來特別威風?”
李穆翻過身,麵朝娘親:“都有,娘,你不知道。學堂的人都不會,隻有我會的時候,他們都抬頭看著我,那種感覺像是要飄起來了一樣。”
莫梨:......
“你可千萬別飄,想想那位退學的剡清,他更厲害。”
“我知道,還有哥哥,他明年可是要考試了,他們都比我厲害,可他們也同樣比我年長。
隻要我努力學習,再過幾年,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也會變得厲害。”
莫梨微微側目,懷疑老天爺把她的金手指用來給李穆開竅了,之前話都說不好的人,現在都能說出這麼通透的長句子,簡直...不可思議。
就著睡前這點時間,李穆卡了幾下背完,想到明天早上還能再複習一遍,這才安心睡下,沒過多久打起小呼嚕。
莫梨也閉上眼,習慣性地轉身側睡,結果不小心壓到傷口,疼得精神大振。
第二天起來,又熬出了薄薄的黑眼圈。
莫老爹連著教了幾天課,今天也有些精神不振,父女倆在飯桌上互相看了一眼,都打算今天擺爛。
隻是昨日沒跟孩子們說,莫老爹今天還是要去的:就給學生出幾道題,考核一天吧。
...
永業鎮縣衙。
這日,縣令又把縣衙上下的人都叫過來認人,昨日隻是他們幾位上官坐在一起,衙門的小吏都沒過去。
“這位就是剡縣尉,因剿匪有功,本官特向上級請封,身份文書都已經交接完畢,三班六房的都把自己上官記住了,別到時候使喚不動挨了打。”
剡安轉過身,眾人看到他的臉就噤了聲,暗道:這張臉誰記不住,把胡子一刮跟小白臉似的,要不是看著高大健壯,誰能信是他剿的匪。
“大家都知道我是怎麼上來的,剛來縣衙,總想做點實事。”語氣微頓,剡安嘴角彎起一道極淺的弧度:“聽說馬縣尉的死被大家怪到一個女人身上,不知道是從哪傳來的,馬縣尉怎麼死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他無能,連三腳貓功夫的匪賊都打不過,死有餘辜。”
眾人不禁屏住呼吸,聽他給手下的人安排第一件事:“縣衙的威嚴,就是在這些無知庸俗的人嘴裏毀掉的,以後再有傳出官吏及其家屬的傳言,剡某親自將人帶回來鞭笞,以儆效尤。”
縣令第一個擺手叫好,他早就不滿有人在背後編排他是鐵公雞了。
沒走遠聽見了,還不能有失身份掉頭回去罵,忍了好久,現在終於有人給他出頭了:
“剡縣尉果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件事我看不錯,你趕緊去辦吧。給這些人好好緊緊皮,長著一張嘴,張口就來,也就是我這個當父母官的太心軟,太縱著這些百姓了。”
縣丞和老主簿嘴角不停抽搐。
三言兩句,就算簡單認識了,公堂那邊也沒什麼要緊事,大家都等著回公房喝茶,早會便散了。
.......
莫失回到主薄衙,翻開昨日還沒完成的文書,心思卻飄到了剡安身上,要是小妹無意再嫁,剡安偏要娶,事情就難辦了。
“莫主薄,這是有心事啊?”老主薄在後麵和人閑聊走得慢,回來看莫失雖是拿著文書賬目,卻雙目無神,笑著打趣:“我猜是跟剡縣尉有關吧?”
莫失抬手求饒:“什麼都瞞不過您,想必您看出來剡縣尉今日做那事的目的了。”
他也是試探,老主薄能看出來他就說,看不出來就敷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