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日暮之前才趕到了毗山。

說是山,但更像是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土丘上胡亂生長著各種各樣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參天的鬆柏將整座毗山籠罩在了一片翠色之中。

在瑤琴的帶領下,兩人很快來到了一處空地。瑤琴遙遙指向一處:“看,就是那裏。”

瀲瑟順著瑤琴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排排碗口粗細的蒼竹掩映在一片亂石之後。瀲瑟欣喜地走上前去,茂密的樹冠遮蓋住了日光,她的視線也逐漸清晰起來。

瀲瑟將眼紗輕輕摘下塞進懷中,尋了一棵頗為粗壯的老竹仔細觀察起來。

瑤琴好奇,也湊上前看。隻見瀲瑟取出一柄銀色的小刀在其中一截竹子上輕刮了幾下,一層深綠色的竹粉被刮了下來,待竹身露出翠色的裏層,她用一張帕子在下方托舉著,將繼續刮下來的由深綠轉淺綠的竹粉仔細包裹在帕中。

“取這些竹粉做什麼?”,瑤琴更加好奇了。

“兒時,我母親會取些老竹,去掉外層深色的包衣,將裏頭翠色的嫩芯磨成粉,製成香囊掛在我的床頭,竹香四溢,多日不散,如今我也想製一些掛在茶鋪中,幽幽的竹香混合著茶香,與垂幔上繡著的翠竹相映成趣,效果一定不錯。”

“原來如此”,瑤琴恍然大悟:“我隻知竹身可以劈砍下來燒火,第一次知道竹粉還能做香囊,你母親真是一個心靈手巧的女子。”

“或許吧”,瀲瑟笑了笑,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眼中化不開的落寞。

等二人回到閣中,天色已經晦暗。

瀲瑟向閣中的後廚借來一盞石碾,將刮下的竹粉放在碾中又細細打磨一番,舀來井水將碾好的竹粉浸泡在其中,撇去浮在水麵的雜質後將粉末瀝幹,混合著香油隔著帕子放在房中的泥爐上烘烤。因烘烤中的竹粉每隔半個時辰就要翻炒一次,瀲瑟索性和衣睡下。

第二日清晨,瑤琴在房前叩門,剛叩了半聲,房門就被推開了。隻見瀲瑟依舊穿著昨日的衣衫,臉上帶著一絲倦意,但精神頭很是不錯。

“你昨兒沒睡?”,瑤琴有些關切的問。

“和衣睡下的,以前看母親做香囊,總覺著還好,沒成想好些費一番功夫,不過好在有所收獲”,說著,瀲瑟取出幾枚小巧的香囊給瑤琴看。

瑤琴接過一個香囊輕輕嗅了嗅,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好濃的竹香,是之前從未聞過的味道。”

“是不是很好聞,我打算等會兒給打理另兩處場子的兩位姐姐送去,托她們係在樂台邊上,最好是緊挨著鋪子的閣窗。”

正說著,樂伶梨笙的樂徒芸蕭興衝衝地朝二人小跑來。

“正講到你們呢”,瀲瑟笑著將兩隻香囊遞給芸蕭:“正好,幫我把這兩隻香囊給梨姐姐,讓她等會兒到了沁園堂找個挨著台子的上風口係著。”

“知道了,這件事兒待會兒再說,我來是為另一件事”,芸蕭的臉上露出按捺不住的興奮:“我剛從外邊兒回來,你們猜我聽到了什麼?”

“說來聽聽。”

“街上可都在議論呢,說那剛開張的添香閣教唆手下到茶館醉酒鬧事,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那滿身腱子肉的手下是閣中掌事媽媽的姘頭,可憐那媽媽,也不過四十上下,被氣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五十的阿婆都沒她臉色難看”,說到這兒,芸蕭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還有這等事?”,瑤琴驚異地瞪大了眼睛:“那醉酒鬧事的,說的可是之前打了梨笙的那人?”

“是啊,瑤姐姐還不知道呀”,芸蕭轉頭看向瀲瑟。

瀲瑟隻笑了笑,並未作答。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誰能跟我說說?”,瑤琴見瀲瑟笑而不語,更覺莫名。

見瀲瑟不回答,芸蕭隻好說:“之前梨姐姐被那登徒子欺負了後,瀲兒就拜托我做一件事,她讓我悄悄潛進前幾日新開張的幾家樂坊,看看那醉漢在不在裏邊,結果我去到第二家添香閣的時候,就瞧見了那醉漢,他已換上閣裏夥計的衣服,一臉的醉態也不見了,這下還不清楚,就是添香閣搞的鬼。”

瀲瑟見芸蕭說完,又接著說道:“正巧,那日我托媽媽打探的消息也有了回複,最開始在外邊散布對我們不利消息的,也是添香閣裏的人。正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梨姐姐絕不能白挨了那記耳光,我就又托媽媽將一些消息以同樣的方式散布了出去。”

聽到這,瑤琴與芸蕭一副了然的表情看向瀲瑟。

瀲瑟意識到兩人想歪了,忙擺了擺手:“你們可別多想,我隻是傳了前半句,後半句是什麼情況我可不知道,不過這樣也好,添香閣自作聰明,成也於此,就讓它失也於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