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走在去太守府的路上,劉愈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沒“人性”,在東寧府發生亂事之後,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去處置犯首,而是去女學會會那些女學生。
曹怡的事給了劉愈一種很大的刺激,有了權力就擁有了一切,可以為所欲為的做任何事。這對任何人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而為了維係住權力,就要不斷製造鬥爭和殺戮,慢慢在“人性”中迷失。
念及此,劉愈不由歎口氣。
他也知道瞿竹所言的“安排”給他所想要的“安排”並非一回事。他突然覺得,是時候該在身邊培養一個聽話懂事會做事的奸臣。
此時天色剛明,旭日東升,帶來了東寧府一片光華之色。大街小巷都處在戒嚴當中,很多早起的百姓都不知昨夜到底城中發生了何事,很多人簇擁在巷口查看外麵,卻不敢走出巷口一步,見到大隊的官兵路過,百姓們匆忙逃回家中。身為這時代的百姓,他們很清楚遊戲的規則,知道如何置身事外。
太守府門前戒備重重,劉愈驅馬趕到之時侍衛出來迎接,劉愈把馬韁交給侍衛,正要進門,便看到門口方向有個穿著淡紅色官服的人鎖在牆角,本來像是凍的瑟瑟發抖,見到劉愈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一看就有一副奸相。
人要過來,卻被侍衛攔住。
“什麼人?”劉愈指了指那人問侍衛統領連乎生。
連乎生是原來劉愈的近衛隊長,現在已經負責新軍中轉職侍衛一部的統領。
連乎生道:“是東寧府太康縣的縣尉廖明升,說是來獻寶的。”
劉愈稍微琢磨了一下,東寧府治下有一郡十二縣,因為這次劉愈所要鏟除的是儒官一係的人馬,凡無關事者都不會被追究,因而這個廖明升應該還會穩做他的縣尉。
“讓他過來。”劉愈提著馬鞭走上前。
那廖明升得到侍衛放行之後,捧著個盒子走了過來,還未靠近劉愈迎頭便拜,口中喊著“千歲”。劉愈封王之後,還從未有人以此稱呼相稱,連劉愈聽了都不由有幾分好笑。
“你是太康縣縣尉廖明升?”劉愈停駐腳步問道。
“千歲竟知道卑職名號,實乃卑職之榮幸,卑職廖卿,字明升,祖籍山陰,累官至太康縣為縣尉,今日特來為千歲您獻寶。”廖明升說著話,雙手舉起盒子過頭頂,不斷叩拜。
劉愈想了下,這廖明升看年紀也有接近四十了,累官才到縣尉,那就是非科舉出身,而這樣的官在淮北省地麵上不少,沒什麼特別的關係想升遷也難。
“檢查一下,遞過來。”劉愈用馬鞭指了下廖明升手上的盒子道。
侍衛接過盒子,裏裏外外檢查過,然後把盒子呈交到劉愈手上,盒子裏麵是一件碗口大的白玉碗,雖然稱不上是羊脂白玉,但也算是白玉中的中上品,顏色很潤。
“好東西啊,花了不少銀子吧?”劉愈對著陽光打量了一下問道。
“不敢欺瞞千歲,花了六千兩銀子。”
劉愈點點頭,以劉愈對行情的了解,廖明升沒多報也沒少報,這東西查不多也就是萬兩不到,五千兩買不來的東西,而以廖明升是官的身份,用六千兩買來,不算虧甚至有點小賺,應該是賣家“割愛”。
“你一介縣尉,年俸不過四百兩,加上其他一些收入,就算是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買到這件東西吧?”劉愈帶著幾分冷笑問道。
劉愈之所以不滿,是因為來“獻寶”的十有八九都是恣意妄為的貪官。
“千歲明鑒,卑職隻做了一任縣丞,一任縣尉,總共才六年,光靠俸祿的確買不來,小人是將祖上的田產變賣才換得此件寶物來獻給千歲。千歲若要查,盡可去卑職故鄉查探。”
劉愈臉上露出個“小看你”的神色,把白玉碗又放回盒子裏,淡淡一笑道:“呀,那廖縣尉真是有心了。”
廖明升趕緊說道:“能為千歲效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祖產死不帶去,卑職膝下無子,也沒法傳下去了,不如拿來孝敬千歲您,解千歲的燃眉之急……”
劉愈稍微一訝道:“什麼燃眉之急?”
廖明升磕頭道:“卑職胡言,卑職胡言。卑職聽聞千歲字出巡路途中廣收財禮,便料想千歲是想籌措銀款賑災行軍,卑職這才鬥膽前來獻寶,想為千歲您出份力。”
劉愈心說有點意思,這一路上走過來,就連徐軒築也是在他如實相告之後才知他斂財的目的,而其他達官顯貴來送禮,無非是官場之陋習所致。隻有這個廖明升,不但能揣摩出他的用意,還敢當麵來說,這其實就是在向劉愈傳達一個意思:卑職會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