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回了紫宗,莫為著手替晴天治病。

第一步,便是剃去晴天一頭青絲。

小沙彌拿了剃刀過來,莫為接過剃刀,散開晴天的發髻,一手扶著晴天的頭,一手毫不留情地斬斷青絲。青絲如初開的合歡花,輕柔地飄落在風裏,一切都快得晴天來不及反應。寒風透過窗子吹進來,晴天隻覺頭皮如凍在冰山裏了一般,鈍鈍地痛了一下,眼前忽地一黑,便不自覺地這麼睡了過去。

莫為驚慌地將晴天抱起,安置在自己榻上,又拿過晴天的手腕,細心給晴天切脈。晴天身體已近燈枯油盡,脈相混亂,漂浮無力。莫為恨不能立刻將晴天帶上千峰山,給她盡快醫治。隻是-------

莫為想起剛才晴天說的那一番“生何趣,死何懼”,眉頭不由皺了皺。

晴天睜開沉重的眼皮,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看了看床頂,是粗麻布製成的蚊帳,身上蓋了三四床棉被,但是仍覺得寒意浸骨。床頭守著個小沙彌,見晴天醒了,連忙起身推門出去。不一會兒,莫為端了一碗湯藥進來,遞給晴天喝下後,負手轉身丟下一句話:“隨為師去禪房!”

回到禪房,莫為鋪開宣紙,到了些水在硯台裏,吩咐晴天磨墨。一早起來隻喝了一碗藥,晴天不覺有些腹空了。看看莫為,執筆默寫佛經,絲毫沒有要傳飯的意思。晴天隻好機械地磨著墨,想起阮瑉與柳嘉魚素日對自己的悉心照顧,從來不肯讓自己挨一分餓,忍一分寒,心裏無端地有些傷感。

好不容易待莫為擱下紙筆,吩咐小沙彌傳飯。晴天直等得雙眼冒金星,小沙彌終於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過來了,卻隻有一雙碗筷。

“師父,我去哪裏用飯?”晴天有些羞赧地開口問。

莫為似愣了一下,答道:“你也要吃飯嗎?”

“弟子不是神仙,當然離不開五穀雜糧!”晴天不高興地答道。

“昨天是誰說生何趣,死何懼的?少吃兩頓,死的更快!”莫為淡然說道。晴天不禁有些牙根癢癢,“那弟子也不願做個餓死鬼!”

“如今多少婦孺吃不飽穿不暖,你總歸準備去死的,那能省一口是一口吧,說不定讓給別人,能救人一命呢。”莫為說著,晴天惱怒地抿著嘴,用力磨墨,不發一言。

莫為很閑,吃過飯後閑閑地鋪開宣紙,又不知疲倦地開始默寫起來,中間數個時辰頭也不曾抬一下。晴天卻是餓得頭暈腦脹,四肢無力。好久沒過這種饑寒交迫的日子,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進宮之前的日子。

掌燈時分,莫為總算放下紙筆,一雙深邃的眼眸盯著晴天“你為什麼說生何趣,死何懼?”

“我曆經紅塵十數載,從沒有片刻的安逸,不曾過過一天好日子,總是擔驚受怕。總是覺得自己如同浮萍一般,風要把我吹向哪裏,我就要去哪裏,絲毫反抗不得。命中所有悲歡喜樂,是福是禍,我隻能逆來順受----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未來沒有任何值得我期待的,值得我追求的,令我覺得幸福溫暖的,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不如一死,人死如燈滅,一切都隨風飄去,多少苦難再不與我相幹,這樣死去,又有何懼?”大概是餓糊塗了,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話,此刻卻輕易地溜出嘴唇。

莫為沉默了半晌,並沒有如晴天所想般說出一大堆大道理,或是佛理勸戒自己。隻是用一貫的冷靜問晴天:“你可知何謂一葉而障目?”

晴天有些不明所以。莫為似乎也並沒想要一個答案,轉而大聲吩咐門口伺候的小沙彌傳飯。小沙彌手腳甚是利索,不消一炷香時間,飯菜便熱騰騰地端了上來,雖然看起來不算精致,但對於晴天這樣餓了一整天的弱女子來說,還是分外地吸引人,晴天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感覺更加的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