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怒峰頂上(1 / 3)

隆隆……隆隆……黑夜中鐵蹄翻騰,一匹黃馬破開煙塵,急馳而來。

“駕!駕駕!”星月無光,前方道路一片黑盲,隨時會讓快馬跌跤,不過馬上乘客毫不放鬆,他快馬加鞭,連聲呼嘯,打得黃馬悲鳴喘息,它越疼越喘,越喘越顛,堪堪脫力失足之刻,前方道路終於大現光明。

“駕駕駕駕駕!”

黃馬奔過了終點,這三十裏夜路總算奔完了,隻見無數兵卒高舉火把,分列道旁,已在為黃馬指引道路。不過馬上乘客知道自己還不能停,他須得完成最後的使命。

噠、噠噠、噠噠噠……前方傳來清脆鐵蹄聲,道路盡頭停著一匹白馬,馬上跨坐著一名騎士,看他一臉不耐,俯身回首,左臂兀自伸直向後,想來是在等候什麼。

“快快快!快追上呀!”道上兵卒不住呐喊鼓舞,盡在催促黃馬加力追奔。

白馬開始試蹄小跑了,這匹馬四足駿長,神完氣足,乃是來自西域的“大食天馬”,不過讓它練練腳力,已有脫韁之勢,可憐黃馬連奔了三十裏夜路,已是口吐白沫、既累又喘,卻要怎麼追得上這匹千裏名駒?

“駕駕駕駕駕!”馬上乘客卻是什麼也不管,他提起馬鞭、瘋狂抽打,就是要黃馬追上。

雙騎一前一後,白馬越來越快,黃馬卻是大聲喘息,兩邊差距越拉越大,猛然間一柄尖刀揮出,戳中黃馬後臀,聽得“嘶”的一聲哀鳴,黃馬吃痛之下,竟然向上縱躍丈許,堪堪摔跌在地的一刻,馬上乘客也伸長了手臂,厲聲道:“接穩了!”

雙騎交接,手上東西才一送出,黃馬前蹄軟倒,撲倒在地,白馬則是歡聲嘶叫,後蹄發力之下,便如騰雲駕霧般飛跳起來,隨即朝北方奔馳而去。

轟隆隆!轟隆隆!“大食天馬”四蹄翻滾,竟在地下卷起了一道濃煙。馬背騎士立時俯身趴倒,先將掌中物事藏入了馬腹暗袋,隨即高舉嗩呐,向天吹鳴。

“嗚……嗚……嗚……嗚……!”刺響割破了夜空,也喚醒了黑暗大地,嗩呐所經之處,道上莫不亮起了火光,但見數千支火把排列如牆,便如一道燦爛銀河,將白馬引向了無盡的北方。

向北,向北,一路向北……鐵蹄隆隆震聲,火光倒退而過,一裏又一裏,一程又一程,風馳電掣之中,北國草原撲麵而來,轉眼又給拋到腦後,驟然間道路兩旁火光倏忽熄滅,但見草原盡頭現出了一座龐然大物,那是座高聳城牆,連綿不盡,矗立於一片平野之上。馬上乘客也再次提起嗩呐,鼓氣高鳴。

“嗚……嗚!嗚……嗚!”天黑地沉中,嗩呐響徹雲霄,北國城牆也張開了大嘴,嘎嘎絞響中,麵前一道吊橋緩緩降下,將白馬吞落了肚中。

“駕駕駕駕駕!”元宵深夜,蹄聲震地,京師正南第第一門開啟,城門裏奔過了一匹快馬。它來勢好急,先過“永定門”、再進“正陽門”,後至“承天門”,最後斜身向右,轉向“東直門”疾奔。

“戰報!戰報!前線戰……報!”

正統十一年正月十六子夜三更,東直門大街來了一匹白馬,啡啡人立,馬上乘客滾落鞍下,朝著一座朱紅大門奮力拍打,焦急大喊:“霸州軍情……前線戰報!”

“霸州”二字一出,門內頓時有了動靜,但聽腳步聲雜遝,隨即“轟”的一聲大響,朱紅大門開啟,數十名官差呼嘯而出,左右衙役夾住了馬上乘客,三步並作兩步,直朝門內狂奔而去,口中不住高喊:“馬大人!馬大人!霸州大戰有結果了!”

三百裏加急傳牌到了,這封文書由“勤王軍、驃騎營”右都督“德王”朱薊親手彌封,經三百裏夜路,十處驛站,如今總算抵達了京師,即將麵交“兵部尚書”馬人傑。

眼前的朱紅大門,正是方今朝廷軍機第一重地,兵部衙門。至於這匹馬“大食天馬”,則是天下驛站裏第一號快馬,由北直隸的“留守軍”看管飼養。

大街忽然靜了下來,驛使在大批官差簇擁下,已然奔進了兵部。白馬呆呆站在門口,眼見主人走進了朱紅大門,便也想尾隨進去,誰知大門卻轟然關起,像是不歡迎他。

白馬啡啡低鳴,模樣像是很難過,它徘徊大街,正想自己覓路回家,忽然又是“轟”的重響,兵部衙門二度開啟,隻見戰馬一匹又一匹給人牽了出來,有青的、有黃的、有花的,一時之間,銅鑼聲大作,數十名官差從門裏奔出,一個個翻身上馬,厲聲道:“走!”

當當當!當當當!東直門大街敲起了銅鑼,但見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到處都有快馬奔馳,好不熱鬧。白馬又驚又妒,便也想跟著奔跑玩耍了,哪知主人卻不見蹤影,正啡啡氣氛間,忽然馬背也翻來了一人,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催促道:“快跑!”

白馬昂首歡鳴,模樣神氣,便在主人的催促下,直向北方的“安定門”而去。

轟隆隆!轟隆隆!京師正南第一門,便是“永定門”,正北第一門,則是“安定門”,出了這座門,便是懷柔縣。那兒有座寺廟,稱為“紅螺寺”,廟裏睡了一個人,他姓朱,單名一個“炎”字,人稱“正統天子”的便是他。

半個時辰後,白馬行將抵達紅螺寺,屆時,“正統天子”便會揉著惺鬆睡眼,給人從睡夢中搖醒,之後五輔六部、五院寺卿,人人也都會從暖被窩中爬出來,急至紅螺寺麵壁,等他們麵壁完了,天也差不多全亮了,那時不論是東直門的乞兒,還是紫禁城的貴婦,人人不分貧富貴賤,都要不約而同“咦”個一聲,覺得這個天下有些不同了。

當當當當當……“走!”、“駕!”、“快!”東直門街上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兩條街口外卻是靜悄悄的,那兒百姓猶然安睡,渾不知天下即將爆發大禍。

沉沉死寂中,忽然有了聲響,聽得火石喀喀搓打,西北角一處窗啡亮了起來,總算有人給吵醒了,那兒的二樓處坐起了一個身影,一名百姓推窗望外,朝東直門大街察看。

大半夜的,朝廷又不知在施行什麼德政,當真擾人清夢之至,那人打了個大哈欠,隨即又返身進屋,提了一盞油燈過來,放上了窗簾。

燈火照亮了麵孔,隻見這名百姓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身穿酒保服色,再看他頭頸甚短,身形矮胖,活像一隻烏龜也似。那人揉了揉眼睛,從窗邊取來一本簿子,就手翻了翻,口唇低動間,便又轉過了油燈,讓它對準了西方,隨即取來一隻黑黑的粉末飄降而來,這罐子裏不知道放了什麼,好似是花椒,又像是辣椒,總之全數飄上了燈蕊,活像要給加味似的。隻見油燈吃過黑粉後,火勢越燒越旺,燈光越發晶亮,老烏龜趕忙退開一步,舉起衣袖,遮住了雙眼。

轟地一聲,一道白光飛射而出,直向西天遠境而去。刹那之間,整座京城全亮了起來,仿佛閃電橫空,照得街上景物樣樣分明。

良久良久,燈火漸漸黯淡,老烏龜放落了衣袖,另又找來一隻竹筒,再朝燈心灑下塵粉。但聽“嘶”地低響,這回不見閃電騰空,卻是一道陰火從窗口噴發,映得夜空裏一片暗紅;不旋踵,窗裏又是一道光芒閃過,亮得如同老天開眼,讓人不敢逼視。

燈火閃耀,先明後暗,暗而複明,依序看去,見是“明暗明明暗”,之後“兩暗三明”,再是“三明兩暗”,照得夜空光芒奇幻,美不勝收,若有百姓開窗見了,定會讚歎不已。

整整經曆一柱香時分,燈火熄了,窗扉合上了,老烏龜也收拾家當,上床睡覺去了。

時在深夜,街上百姓都在休憩,自也沒人發覺此間異狀,萬籟俱寂中,城西忽然又亮了,再次照亮了京城。隻見一盞明燈懸於阜城門,光輝閃爍,照耀西方,一下明、一下暗,一下長、一下短、依序看去,見是“明暗明明暗”、“兩暗三明”、“三明兩暗”,順序全然不錯。

很快得,城西暗下來了,沒多久,更遠處又亮了。這回燈火來到了城外,西郊山林裏隱伏了一盞明燈,一樣閃耀清輝,一樣暗而複明,一樣明而後暗,一樣照向了更遙遠得西方。

仿佛接力一般,一盞又一盞燈火接連亮起,一盞接一盞燈光相繼熄滅,它們閃爍光輝,生生不息,就這樣一程過一程,一站接一站,直向遙遠得西天而去。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很快的,燈火離開了河北,進入了陝西,再過片刻,便將通過“潼關”,而那小小一點清輝,也將化為一道熊熊怒火,震動整個西方。

“總兵!趙總兵!”城樓裏腳步雜亂,大批兵卒闖入了主帥營房,大喊道:“怒蒼傳訊了!”

當當當……當當當……深夜時分,潼關裏敲響警鍾,城樓裏已是一片大亂,之間“潼關總兵官”趙任勇急急掀開被褥,隨著傳令直奔而上。

來到了城頭,麵前已是黑壓壓一片,眾將早已雲集在此。人人鴉雀無聲,俱在眺望西方遠境。趙任勇深深吸了口氣,便也從人群中擠了過去,朝天際眺望而去。

時於午夜,夜空宛如失火,照得人人麵色血紅。從城頭向西瞭望,隻見這股紅光起於“潼關”前方一百裏,正是怒蒼東境第一鎮,“驛馬關”。關上魔焰衝天,光照方圓百裏,不消說,怒匪正在千裏傳訊。

“報!‘明暗明明暗、長短長長短’!報!‘暗暗明明明、短長短短長!’”關上傳令大聲報訊,幾十名參軍手持筆墨,已在全力抄錄暗號,盼能破解敵方切口。

西北大戰已達十年,朝廷怒蒼平時軍情傳訊,各有各的暗號密語,手法繁複無比。眼見眾參軍滿頭大汗,個個手持密本,對照破解,趙任勇則在焦急踱步,等候下層呈報軍情。

朝廷防衛怒蒼,第一線便是“潼關”,至於怒蒼的東進前線,則是所謂的“外三關”,稱作“天水”、“平涼”、“驛馬關”。這三地各建有一座巨大烽火台,彼此奧援,互為呼應。一旦“驛馬關”有所動靜,“天水”、“平涼”兩地便將跟進,隨時能讓整片西疆陷於火海。正心急如焚間,忽然城頭陷入一片黑暗,遠方“驛馬關”的烽火驟爾熄滅,不過很快的,更遠方的“平涼關”卻亮了起來,距離怒蒼本寨又近了百來裏。

怒蒼根基龐大,烽火一旦通過“驛馬關”,便已暢通無阻,片刻間便能把消息送回總寨。耳聽下屬們喊得聲嘶力竭,什麼明啊暗的、長的短的,卻遲遲不見有人通譯,趙任勇忍不住霹靂一聲怪吼:“說!到底這烽火是何意思?可有誰看懂了?”

局麵緊迫,敵方兵馬有何調度,須得早些識破。可長官連問數聲,眾參謀卻是嚅嚅囓囓,遲遲不見有人做聲。趙任勇大怒道:“稻草兵!說話啊!”威嚇一出,終於傳來怯怯聲:“啟……啟稟總兵……怒蒼燈訊有‘紅白金青’四色,每色有……有‘明暗長短’四變……敵方以三訊為一字,共得四千零九十六種變化……”

“稻草兵!”趙任勇暴怒道:“我鎮守西疆多少年了,還會不知道這些玩意麼?快說!怒匪究竟在傳什麼消息?”正激動間,忽聽一名參謀道:“去你媽的狗砸碎,少說兩句不嫌吵。”

“什麼?”耳聽屬下狂言犯上,趙任勇自是驚得呆了,他愕然張口,隨即嘴角斜揚,提起了蒲扇大手,厲聲道:“去你媽的狗砸碎!少說兩句你……不、嫌、吵!”正要一耳光把人摔死,兩旁參謀大驚搶上,慌道:“總兵息怒!這兩句話不是罵您啊!”

“什……麼……”趙任勇氣得全身顫抖,喘道:“這兩句話不是罵我、難不成是罵你!”氣惱之下,掄起拳頭便打,卻給一名老將急急抱住了,勸道:“總兵,您還沒聽懂麼?咱們按兵部交來的密本破解,得來的便是這兩句話啊。”

“什麼!”趙任勇總算聽懂了,顫聲道:“去你媽的狗砸碎,少說兩句不嫌吵?怒蒼千裏傳訊,傳的就是這個?”眾將怯怯點頭,人人都想說話,可想起大帥性情暴躁,卻又無人敢作一聲。

怒蒼夜燃烽火,耗費無數人力物力,竟然傳來了兩句廢話?不想可知,敵方又一次更改了切口,卻把潼關諸將狠狠戲耍了一頓。趙任勇歎了口氣,慢慢朝西方夜空望去,隻見那道烽火已然離開了“平涼”,業已抵達“天水”,料來片刻之後,便要返回敵軍的總寨:“怒蒼山”。

眼看趙任勇神情凝重,一名參謀附耳道:“總兵請寬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敵方再次更改密語,咱們也還有馬大人作靠山啊。”

方今兵部尚書便是“馬人傑”,此人是正統年間的大進士,學問淵博,能通奇門遁甲、術數玄學,專能和怒蒼大批智囊鬥法。隻是馬人傑本領再大,此刻卻在北京,這桶遠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趙任勇撫麵歎息,自知這幫下屬全是酒囊飯袋,他招來了親兵,低聲道:" 去找我二弟過來,便說我有事問他。" 大批兵卒匆匆答諾,還未下城找人,便聽一人道:" 大哥不急,任通早已在此。" 城頭響起廣南鄉音,眾參謀回頭急看,隻見前麵行來一條漢子,看他身穿戎裝,體態豪勇,正是趙家老二“趙任勇”來了。

‘撫遠四大家,嶺南趙醒獅’ ,這趙家兄弟姊妹共有七人,除‘鈴鐺老六’趙任宗因故發瘋外,餘人事業皆有大成。其中老大、老二投身軍旅,各在‘留守軍’任職。不同的是大哥趙任勇鎮守潼關,官拜總兵,老二趙任通則派駐霸州,至今已達十年之久。

天下能讀懂怒蒼暗號者,並非隻有馬人傑一人,麵前的‘趙任通’也能辨到。在外人看來,這位趙家老二僅是區區一個參將,八命九流,無足輕重。不過趙任勇心裏明白,他這個二弟不是普通人,他明裏是個參將,暗地裏卻還有個身份,非同小可。

天黑地沉,萬籟俱寂,眼見二弟靜靜站在麵前,趙任勇居然不自據地緊張起來,他吞了口唾沫,悄悄朝二弟地右臂瞄了一眼,忙又別開了頭,細聲道:“任……任通,這……這怒蒼烽火傳來地是什麼消息,你破解得出來嗎?”

“明明暗、白紅青……”趙任通雙手抱胸,眺看潼關西方,道:“這該是個‘去’字。”

“去……”全場交頭接耳,或驚或疑,一名參謀忙來相詢:“那……那下個字呢?”

趙任通沉吟道:“三明三短,三白到底,這該是個‘你’字。”眾參謀大喜過望,相顧道:“先‘去’後‘你’!果然是‘ 去你媽的狗雜碎’ 、少說兩句……”“不嫌吵”。

趙任勇性情暴躁,霎時一拳揮出,嚇得下屬們連忙退開。他用力喘了喘氣,道:“二弟,你……你沒弄錯麼?這……這道密令真是這個意思?”

趙任通容情靜默,說明他極有把握,可說也奇怪,這兩句話無涉機密,卻為何要大費周章傳書西北,莫非其中還有暗藏第二道切口?抑或這是欺敵得假消息?刻怒匪既要欺敵,為何又搞得這般荒唐?趙任勇不是什麼聰明人,自也沒那個本錢來猜,他撫了撫臉,低聲道:“如此也罷,二弟,這……這道烽火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你瞧得出來麼?”

萬裏夜空複寧靜,此時烽火早已熄了。趙任通仰望天上北鬥,輕聲道:“北京。”

“北京?”二弟言簡意賅,卻不免嚇傻了眾人。趙任勇牙關顫抖:“怒蒼……怒蒼有細作去了北京?”趙任通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煞金。”

北京煞金,四字一出,眾將好似五雷轟頂,人人按腰刀,不自禁向後退開了一步。

當年怒蒼追隨第一代山主建寨地兩大元老,其一是陸孤瞻,再一個別是外號“煞金”地“起重塞北”石剛。此人忠心耿耿,最擅騎兵野戰,過去十年來緊隨怒王身邊,總是寸步不離。倘使他離開了總山,前進東境,卻是有何打算?

一片寂靜中,隻見趙任通低下頭去,幽幽地道:“大哥,及時行樂吧。”

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潼關鐵門上地那條火燒痕跡,驀地爆出一聲慘叫:“來了!來了!怒匪又要攻打潼關啦!”

過去十年來,“煞金石剛”很少離開山寨,此人一旦動身了,便說明怒王也已從本營出發。這兩大魔頭任一個現身,便讓朝廷棘手之至,更何況這回雙魔並力、聯袂出征?

眾將越想越怕,急忙上前獻策:“啟稟大帥!怒蒼兵臨城下,潼關淪陷在即。為保我軍實力,還請總兵即刻下令撤軍八百裏,免增無謂死傷。”眼看屬下未戰先怯,趙任勇自是氣得雙眼發紅,大怒道:“撤軍八百裏?你想撤回北京是嗎?”

眾下屬麵有愧色,低聲道:“沒法子啊,賊勢浩大,咱們……咱們打不贏啊。”

“打不贏也得打!”趙任勇手指潼關城下,厲聲道:“瞧清楚!咱們關外尚有兵馬!我軍若要後撤了,誰來支援他們?”聽得此言,眾將不覺“啊”了一聲,這才想起潼關前線還有一支隊伍。諸人深深地吸了口氣,轉向城外望去,但見曠野裏營火點點,軍營星羅棋布,每隔三十裏可見一座陣地,正是正統軍麾下第一勁旅:“潼關六鎮‘。

潼關兵馬分作內外兩側,關內兵馬職司守城,由“留守軍”駐紮。至於城外地百裏曠野,則由“正統軍”麾下地“潼關六鎮”擔綱。這支兵馬編製龐大,每鎮共計六大衛所,全軍合計二十萬將士,一旦賊匪逼臨,他們便會出陣迎擊,與敵方周旋到底。

念及友軍平日地勇猛,眾參謀士氣大振,紛紛上前進言:“啟稟大帥!咱們決定報效朝廷,死守潼關,絕不讓怒匪越雷池一步……”正說嘴間,卻聽趙任勇冷冷地道:“稻草兵。”

想起百姓平日地譏諷,大批“稻草兵”臉上一紅,便紛紛走了開來,自去一旁趕麻雀去了。

“留守軍、稻草兵,吃飯喝酒包打聽,看見麻雀要收驚。”

西北流傳一首童謠,唱作俱佳,卻也點出了“留守軍”地種種專長,至於大名鼎鼎地“勤王軍”,卻因從未開赴西北戰場,百姓沒見過,故而沒給編入童謠之中。

不同於招募而來的“留守軍”,也不似“勤王軍”那般坐擁世襲俸祿,七十萬正統軍全是自願上戰場的。這些人過去都是遊俠出身,時時犯官府的法、造鄉裏的孽,每回見到權貴欺壓善良、富豪強取民女等情事,莫不憤起傷人。朝廷見這批人血氣方剛,好打不平,也是怕他們誤入歧途了,便請了“龍手大都督”出麵,向之曉以大義。其後俠客們也懂了,原來朝廷之所以不仁、權貴之所以無恥,一切全與皇上德政無關,而是為怒蒼誣蔑陷害!於是他們急忙收拾行囊,一齊追隨了大都督的腳步,趕上西北拚老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