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並不和睦的兩人(上)(1 / 3)

西郊阜城門,飄揚了一麵替天行道的旗幟,那是麵怒字旗。

噠噠......噠噠......清脆的馬蹄聲從沙地傳來,馬背上坐了一個人,紅盔紅甲、像是燒起了一團火,他的馬兒卻是黑的,黑得像是從地獄裏冒出來的。

嗩呐息了,鼓聲止了,敵方單槍匹馬,兵臨城下,距離北京城門僅僅十裏,正統軍上下自是如臨大敵。情勢前所未見,那廂勤王軍四王會集,也在帥帳裏緊急備戰。隻聽德王爺微微喘息:這廝當真猖狂!一個人便要挑倒咱們百萬大軍?大哥,你去和伍定遠說一聲,我要遣我驃騎營第一勇士出陣,便算傷不到他,至少也要挫他一點銳氣!

慶王爺怒道:不必陪他玩!這廝既然單槍匹馬而來,咱們何必和他客氣?轉身喊叫:來人,調出兩萬兵馬,分四路包抄,務必生擒此人。手下接令而去,傳出大批兵卒,正要出陣,鞏誌、高炯已駕馬趕來,急喊道:幾位王爺,把你們的人馬撤下去,千萬別來壞事。

慶王爺大怒道:誰壞事了?本王是要生擒他啊。鞏誌勸道:慶王爺,您若心存此念,小心自己反被生擒。德王、臨王相顧愕然,慶王爺不驚反笑:生擒我?那好啊,他想單槍匹馬殺進來,咱們剛好來個甕中捉鱉,豈不快哉?

雙方強弱懸殊之至,朝廷這廂百萬勤王軍坐鎮,尚有十萬正統軍幫襯,名將如雲、猛將如雨,豈懼敵方區區一人?正叫罵間,卻聽徽王道:老四,聽話,把你的人撤下去。

慶王心下拂然,大聲道:二哥,你......話聲未畢,卻聽徽王道:老四,拿起你的遠筒,瞧瞧陸孤瞻。

慶王微微一凜,忙望向遠方,提起遠筒一看,這才發覺陸匪早已遠遠避讓,回到了餓鬼人海當中。徽王爺道:陸孤瞻武功如何,天下有目共睹,你想他為何不替怒王助陣?

眾人心下一凜,卻也猜到了幾分內情。自知那廝極為自負,不許旁人插手戰局。

依此看來,此人當有十二萬分把握衝撞城下百萬軍。

這徽王爺雖說兵敗霸州,其實為人甚是精明,否則也不會受正統天子器重,總管勤王軍四大營。眼看慶王嚅嚅齧齧,卻也不敢堅持了,鞏誌又道:徽王爺,我有個不情之請,盼您應允。徽王爺道:鞏師爺有話直說不妨。鞏誌道:我希望四位王爺即刻回城,暫避鋒頭。

臨王爺愣住了,大聲道:什麼?為何要咱們閃避?高炯道:王爺,您若不想撤入城裏,便要有戰死的準備。慶王爺又驚又怒:放屁!放屁!他......他隻有一個人啊!

去過潼關的將領都明白,這怒王早年出身朝廷,效命於征北大都督麾下,每逢北疆出征,動輒單槍匹馬、深入敵營,直是個亡命賭徒的作風。中年後他重建怒蒼,行事風格更加詭譎難測,每回大軍野戰,必遣單騎先行,縱使嚇不退朝廷萬軍,也要重挫敵方銳氣,最是厲害不過。看他此番親自上陣,一會兒飛騎衝殺,突施暴手,必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鞏誌一片好心,徽王沈吟半晌,毅然道:此事休得再提。我等總管勤王軍,倘使臨陣逃脫了,軍心必亂,豈不反中那廝的奸計?

徽王此言亦有道理,畢竟怒王背後尚有千萬餓鬼,倘使勤王軍動搖,他定會趁勢攻殺,以此人作風之辣,一會兒攻勢必如排山倒海,絕非陸孤瞻領軍所能望其項背。聽得此言,其餘三王頻頻稱是,鞏誌、高炯卻對望一眼,咳嗽道:王爺,不瞞您說,咱們希望您......您能交出兵符,讓我等接管勤王軍。徽王大吃一驚,其餘三名王爺則是勃然大怒:鞏誌!你欺人太甚!刷刷數聲,慶王、臨王都已摯劍在手,高炯也手按刀柄,正要抽出兵器,卻聽一人道:都退下。

眾人一發轉頭,隻見人群裏行出一員大將,正是正統軍大都督到了。

萬眾注目之人,姓伍名定遠。號曰國之幹城,今番秦仲海提刀汗馬而來,也隻能仰仗他出麵克敵了。臨王爺怒道:伍定遠!你......你也要奪咱們的兵權麼?伍定遠道:王爺請莫多心。一會兒我出陣會敵,倘若不幸戰死,我正統軍上下從此聽徽王一人號令。

眾參謀大驚道:都督!您怎說這喪氣話?伍定遠道: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多說。

伍定遠有開山裂海之能,出陣入陣,勢若萬鈞,如今卻預先囑咐了後事,說話間更將兵符解下,正要交出,卻聽徽王爺道:且慢。把手一揮,大聲道:來人!取酒水來!

左右親兵送上酒水,徽王爺親奉一碗,朗聲道:伍定遠,你乃國之大將,豈可輕言生死?本王且以此杯水酒,預祝你旗開得勝。聽得徽王並無覬覦之心,眾參謀都愣了,伍定遠也不多話,躬身便道:謝王爺賜酒。接下酒碗,喝下一大口,雙手奉還。徽王也不忌諱殘酒,便一口喝幹了,另依著軍中習俗,將碗砸到了地下,為伍定遠送行祈福。

正統、勤王兩軍不睦已久,雖不至見麵即殺,卻坐不到一張凳子上。如今國難當頭,兩大首腦盡釋前嫌,隻是旁觀眾人反而更加不安,隱隱覺得此戰不祥,恐有將星殞落。

一片寂靜間,伍定遠已要出陣了。兩旁兵卒牽來了戰馬,道:大都督,衝陣馬已到。

眾王凝目去看,卻不由咦了一聲,隻見這匹戰馬左眼已瞎,老邁消瘦,走起路來更是一拐一拐地,別說與千裏神駒相較,看這瘸腿老態,怕比騾子還要不如。

怒蒼名駒無數,本寨有赤兔馬、玉獅子,雖不知怒王騎乘何等神物,總之不在雙英三雄之下,可伍定遠卻隻騎了一匹龍鍾老馬,三贏五駑,沒打便輸了八分。德王爺二話不說,當即翻身下馬,道:伍都督,你騎我這匹馬吧。

德王爺是本朝伯樂,總管驃騎三千營,座騎更是萬中選一,號曰虎影。此馬不知何故,極為害怕自己的影子,平日隻能遮其雙目,否則一旦發覺影藏蹄下,便要發足狂奔,直至擺脫身影為止,時人見其畏影如虎,便戲稱其為虎影。競速無雙,足與赤兔馬爭先。

德王爺鍾愛虎影,此刻卻大方相借,正等眾人感恩致謝,哪知高炯、岑焱等人卻是相顧無言,好似不在眼下。德王爺惱道:鄉下人!你們曉不曉得我這馬是何等來曆?

岑焱咳道:大名鼎鼎的『虎影』,天下誰人不識?王爺,您這馬太珍貴了,您還是騎著打打獵、春郊遊,多好啊?德王爺心下大怒,沒想自己慷慨借馬,卻得回了冷嘲熱諷,正待反唇相譏,卻聽鞏誌道:大家噤聲。

噠噠、噠噠,蹄聲漸漸逼近,距離城下隻在五裏,突然之間,四下啡啡馬鳴,帥陣裏百來匹馬兒惶惶不安,都想脫韁奔逃,兵卒們拚命鞭打,卻還管不住,轉看那虎影,雖已遮住雙眼,卻也是颼颼發抖,前蹄不穩,似欲跪下。

德王爺熟知馬性,卻是生平首次見識這等怪事,忙道:怎麼回事?鞏誌道:異獸將臨。眾王愣住了:什麼意思?高炯提起了遠筒,道:王爺自己看吧。

德王爺接過遠筒,急來遠眺,眼裏登時見了一名武士,身穿紅甲,低沈臉麵,當是傳聞中的怒王了。他微感駭然,不敢多看,忙朝敵將的座騎瞧去。

從遠筒裏望去,眼前現出一匹醜馬,黑底雜毛,頸短腿粗,甚且大腹便便,征驗了馬經的五駑之相,依此看來,此馬絕非良駒,卻不知怒王何以選它為座騎?

正茫然間,卻聽高炯附耳道:王爺,請細看這馬的眼窩。德王凝目細看,隻見這匹馬眼下生了白毛,好似垂著淚水,不覺驚道:承泣?鞏誌道:正是承泣。

承泣為馬經術語,意指馬有旋毛於目下,傳聞此相大凶妨主,能害死主人,便如當年劉皇叔的座騎的盧一般,占曰:奴乘客死,主乘棄市。

德王大感錯愕,沒料到怒王的座騎如此不祥,他凝目去看馬尾,卻見馬尾散亂,彷佛狗尾巴,不由駭然道:等等,這......這是『犬尾』......高炯道:王爺請再看馬腹、馬蹄。

德王喃喃忖忖,提著遠筒眺看,隻見馬腹生滿亂毫,蹄上帶了雜紋,愕然道:腹有旋毛,四蹄顛反如倒履......那豈不是......鞏誌接口道:負屍銜禍,倒履妨主。此馬全身上下,一身兼具十三凶。聽得此言,徽王、臨王、慶王全都轉過頭來了,人人眼中帶著駭然。

龍魚河圖有言,善相馬者必觀十三兆,頸、脊、尾、首、蹄、足、眉、腋、嘴、齒......十三處中隻消一吉,便成千裏神駒,反之若有一凶,便成承泣、的盧,萬萬騎乘不得。

慶王爺驚道:十三凶?這......這馬豈不是全身不祥了?鞏誌道:沒錯,這馬出生時便有異象,從頭到腳,共十三處不祥,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徽王爺沈吟道:這馬如此不吉,還能騎麼?鞏誌道:當然可以。十三凶齊備之後,它就成了另一樣東西。

德王爺熟讀馬經,心念微轉,霎時失聲道:你......你說的是『馬見愁』?鞏誌頷首道:萬馬中神,馬王馬見愁。

德王張大了嘴,滿心駭然間,竟然說不出話了。

馬首馬頸、馬尾馬吻、馬腹馬蹄,各有凶象,這些凶兆若得其一,便成了妨主凶馬,禍害人間,豈料十三凶齊備之後,卻能脫胎換骨,成了萬馬中神、馬王馬見愁!

餘人聽得對答,無不相顧茫然,不知馬見愁是什麼東西?正待要問,卻聽慶王爺喊道:看!大家快看這些馬!眾人急忙轉頭,不覺都是一愣,隻見營裏寂靜無聲,滿營馬匹趴伏跪倒,一隻隻都是戰栗發抖,似要迎接什麼東西。

眾人愕然道:這......這是......德王爺苦笑道:馬神已臨。

父老相傳,馬中有神,號為馬見愁。此馬若論腳程,遠比不上日行千裏的赤兔、虎影,然而真到道上競速之時,卻沒一匹馬跑得過它,因為馬見愁一旦現身,便如馬神降臨,萬馬嚇得跪地不起,屎尿俱出,路都走不動了,遑論與之競賽爭道?

德王爺歎了口氣,自知怒蒼有黑象大驪、赤兔天馬,皆是人間珍寶,這些神駒或隱藏深山,或日行千裏,過去朝廷千方百計,卻都誘捕不到,誰知怒蒼卻有法子捉回養馴?過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見了馬見愁,方知其中道理。

馬神逼臨,已至陣前三裏,驃騎三千營首當其衝,全營馬兒盡皆跪伏。莫說赤兔馬日行百裏,便算日行千萬裏,一樣讓人牽回家去。

慶王駭然道:什麼玩意兒?這馬凶成這模樣,誰還敢騎?鞏誌道:相傳馬見愁隻能負重二兩一,再重就負不動了。徽王沈吟道:二兩一?什麼意思?

馬有旋毛,人有斷掌......正問話間,陣後卻傳來伍定遠的嗓音:相傳能乘馬見愁之人,八字不能重過二兩一。眾人心下一凜,方知二兩一是命理之意。

秦仲海也是個不祥的人,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上從業師,下至好友,六親全數克光,如此鬼見愁,無怪能騎馬見愁,狂人騎凶馬,兩相凶克,恰是剛好。

話聲未畢,猛聽蹄聲大作,眾人回首去望,隻見一馬越眾而出,伍定遠騎於瘸馬之上,手提鐵槍,正從屬下手中接過了軍旗,聽他駕地一聲,瘸馬人立起來,啡啡高鳴,顛撥搖晃間,便已奔出陣去。若非伍定遠身手矯健之至,恐怕早已摔下馬去。

慶王爺猛吃一驚:這......這瘸馬是何來曆?為何不怕馬神?高炯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眾王茫然道:什麼意思?鞏誌道:十年前正統建軍,朝廷撥下數萬匹戰馬,如今十年大戰下來,當年的馬兒盡數戰死,隻餘下它一匹孤單存活。

眾人啊了一聲,方知這匹瘸馬打過一場又一場的大戰,也一次又一次從戰地屍堆裏走了出來,現今它的同伴都已離開了人間,隻剩下它瞎眼瘸腿、孤零零地活在這塵世上。

生於藏武、死於北關,這碩果僅存的最後一匹戰馬,曆經千錘百煉,見證過無數死難,也使它超越了一切凡馬,足與馬神匹敵。如今老驥伏櫪、誌在千裏,這垂垂老矣的衝陣馬,今將再次背負五軍大都督,前去迎戰萬馬中神。

轟隆隆......轟隆隆......衝陣馬出征了,大地卷起一道塵煙,隻見伍定遠手舉軍旗,一路高展正統軍威,直朝陣前飛馳而去。看這衝陣馬雖是又瘸又瞎,卻顯得倔強凶狠,奔馳之速竟不亞於名駒。雙方越逼越近,約莫到了百尺開外,衝陣馬突然人立高鳴,聲響悲切,如同哭泣。眾人心下一凜,都知道它見到了馬見愁。

兩軍首腦終於照麵了,衝陣馬好似放聲大哭,人人聽在耳裏,眼眶不自覺都紅了。伍定遠拉停了韁繩,容情也甚沈鬱。雙騎相距百尺,遙遙相望,霎時之間,敵方總帥深深吐納,將手中怒字旗向地一摜,插入沙地之中。伍定遠也舉手奮勁,將正統大旗釘於地下。

兩麵旗幟對峙飄揚。東方是京師,西方是餓鬼,兩邊陣地相隔十裏,城上城下一片寒寂,盧雲也靜下心來,凝視兩位故人。

天下矚目之戰,秦仲海發動千萬餓鬼而來,伍定遠也率正統軍迎擊,現今雙方主將單騎赴會,已將麵對麵、堂堂正正的一戰。

正月本該清寒,今早卻是日頭熊熊,眾將極目眺望,依稀可見來人足跨黑馬,身著紅甲,隻是陽光太過刺目,照得馬背上的人影模糊不清,瞧不清楚五官。唯獨一身紅盔紅甲反照火光,望之神威凜凜,霸氣懾人。

一片寂靜間,伍定遠提起鐵槍,指向西方,提聲呐喊道:秦將軍--秦--將軍--、秦--將軍--伍定遠內力渾厚,披羅紫氣運氣更有獨特法門,一時聲傳四野,隱隱回聲,宛如悶雷,滿場將士聽在耳中,莫不又驚又佩。

十年下來,伍定遠聲名鵲起,威望無人可及,每年與蒙古比試的魁星戰五關,正道人士莫不趨之若騖,早將他視為國之幹城,如今駕臨戰場,氣勢自也大為不凡。隻見他從馬鞍旁取下一隻皮囊,朗聲又道:秦將--軍--還記得柳侯爺否?

盧雲低呼一聲,萬沒料到幾萬雙眼睛盯著,伍定遠卻會當眾提及柳昂天之名。其餘阿秀、胡正堂、正統軍、勤王軍兵卒聽入耳中,卻多半一臉茫然,想是不識柳昂天之故。

聞得善穆侯之名,怒王沉默以對,伍定遠則是高舉酒袋,朗聲道:秦將軍!你我相識經年,係出同門!本該是知交契友,豈料世事難測,今日隻能陣前為敵?念在柳侯爺的情份上,我且以水酒相邀,請你上前把盞,共謀一醉,再做廝殺如何?

伍定遠甘冒朝廷之大不諱,陣前邀敵共飲,四王聽在耳裏,莫不為之一愣,上從校尉,下至軍勇,人人議論紛紛。連胡正堂稚齡孩童,也忙附耳來問阿秀:秀哥,伍伯伯要和這壞人喝酒,不怕皇上生氣嗎?小孩嘴裏討實話,聽得此言,盧雲不由低下頭去,輕輕歎了口氣。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自十三年前天絕神僧圓寂以來,怒蒼朝廷開啟戰火,天下就此一分為二,朋友變仇人、仇人變朋友,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縱以伍定遠地位之高,一旦想跨越這道界線,少不得也要引發一陣猜疑。

秦仲海是個豪邁之人,豈料伍定遠邀了幾聲,卻是動也不動,好似轉性了。伍定遠毫不氣餒,朗聲又道:秦將軍!你我戰場爭逐,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不願與我飲酒,那也罷了,然而伍某這裏請教你一件事,這數年以來,無論戰況何等緊急,伍某何曾加害過你的親人家小?何曾以他們為質相脅?將軍何妨蒙心自問,為何伍某這般義氣?

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微微一奇,連盧雲也留上了神。秦仲海身世之慘,天下知聞,當年他父親造反,母兄皆遭朝廷屠戮,以致今日六親骨肉皆冰炭,卻還有什麼家人故舊留下?

伍定遠點到為止,並不多加解釋,隻見他提起皮囊,咕嘟嘟地飲落酒水,豪聲道:將軍!公義也!非私仇也!你我戰場交鋒,所為乃天下大義!故伍某從不以私加害!可我反問你一句,你為何要發動災民來京?你該知我軍的能耐!伍某一聲令下,便要讓千萬人血流成河!這些百姓死有何辜?你又於心何忍?秦仲海!你若還是當年那條好漢,今番便給我一個答案!

說到激憤處,將酒囊捏得破碎,酒漿崩出,落得滿臉盡是酒水,望來如同流淚一般。

曠野間靜如深夜,伍定遠不再多說,百萬大軍也在等候答案,究竟秦仲海有何要求?

他為何要發動千萬餓鬼來京?莫非真要大鬧天庭不成?

伍定遠義正詞嚴,對方始終默不作聲,也不知是心下有愧,抑或故作不聞。伍定遠眼中漸生殺氣,沈聲道:秦將軍,我言盡於此,伍某隻是不願殺人,並非不能殺、不敢殺。你若要做個了斷,那便放馬過來!本將在此相候便了!

喊了幾聲,對方還是不理不睬,伍定遠怒火更增,駕地一聲,提起韁繩,竟要率先出擊了。眾人心下惴惴,正等著敵方拍馬迎戰,卻聽沙地上傳來噠噠蹄聲,眾將咦了一聲,驚見怒王的座騎麵向前方,蹄下卻不住後退,整整退避十丈之遠,還在不住後退。

秦仲海逃了,這馬見愁甚是神駿,雖說倒退行走,腳程卻快,轉眼已過百丈,想來逃命法子很是不同。勤王軍上下轟然大笑,城上的盧雲卻是心下一凜,看秦仲海生性跋扈,血氣方剛,最受不得激,豈會無故向後退讓?莫非有什麼算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