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來的斯彤站在廚房門口叫我:“樂薇,我們說說話吧。”
她的眼睛有些浮腫,不曉得是沒睡好,還是昨夜哭過了的緣故。斯彤這個人,說不哭,流血都不會流淚,若真哭起來,那慘烈的模樣比我哭十次加起來還壯觀。我想了想,指了指眼前快開的鍋子:“吃了早飯再說?”
她搖搖頭:“我沒胃口。”
好吧,雖然我肚子是有那麼一點餓,但是斯彤都開口了,我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吃,隻好關了燃氣,和她一前一後進了客廳。
在美國的這兩年,斯彤養成了起早一杯水的習慣,先是自己灌了一杯,而後遞給我一杯叫我喝。我的肚子此刻已在唱空城計,想著這杯水至少能造成我吃了早飯的錯覺,於是也不管有味沒味,先灌了再說。
“你一定猜不到,當時是什麼狀況。不是跟以前在國內時每次吵得天翻地覆再和好一樣,那次我們雙方都很冷靜,大概談了兩個多小時,決定放手。她說她很累,我又何嚐不是。你知道她是那種人,享受當下,不願意停下來,也不願意承諾,因為怕失信,可就算是騙我,我也希望她說一句相信我們有未來,但從頭至尾,她都沒有,雖然我知道她確實很愛我……實在是很諷刺。我那天就一直在想,這樣不對等的關係,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吧?可是我還是舍不得先提出來,直到最後她說出口,我才意識到,確實已經到頭了。”
陳述這些時,斯彤一直很冷靜,和往常無異,然而說到最後,她卻忽地抬起頭,望著我:“可是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自己的人生裏有個她,就像很細心地在自己生命裏撒下種,眼看她長成參天大樹一樣,突然拔掉,這裏會生生地留下一個洞。”
我歎口氣,不知說什麼好,隻好順著她的話安慰:“總歸也算是拔掉了。”
斯彤卻抬起眼看我,微微笑了:“是啊,可是那個洞卻還在那裏,提醒我她真的來過,也真的走了。”
刹那間,我噤若寒蟬,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卻終究說不出一個字。
原來真的最怕回憶長成心上一棵樹,就算有朝一日連根拔起,餘下的也不過是個血淋淋的窟窿。
證明那個人真的來過。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長吸一口氣,將臉別開:“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周卓宇……他現在和唐熹微在一起了。”
吃過早飯,我去學校上最後的課,而斯彤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再去一次機場,偽裝剛到等家人接機的樣子。
臨出門,斯彤叫住我:“你這次不抱著我痛哭流涕,我還真是不大習慣了。”
我回頭輕蔑地白她一眼:“過去是誰最看不起我始終記掛著周卓宇,說我這是執念。”
“你那是執念沒錯,但你說你難過,你無法看開,這些我都沒有懷疑過……好了你去上課吧,回頭我到家了再聯係。還是那句話,想死之前聯係我,我送你一程。”
這就是顧斯彤,前一分鍾自己還為情所困矯情得要死,後一分鍾就可以惡毒得讓人生不如死,好在這段日子我久病成醫,該做的不該做的要臉的不要臉的統統做完了,也就不再十分介意她怎麼奚落我。笑嘻嘻地說了聲“拜拜”,大步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