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夠爽快!”許天明轉過身,慢慢走到門邊:“記住,船是晚上八點準時開。不要到得太早,也不能晚了。遲了,船就會開。而你,就會死!”
“明白!”一顆豆大的汗珠自小蝦的額頭上緩緩滑落下去。有一部份順勢流入他的眼睛裏,踅得眼角生疼,但他此刻卻使不出力氣來擦拭一下。
在這一瞬間,似乎他的腦袋都變得有些麻木了。許天明仍然站在那裏,可他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眼睛似乎隻留下一道殘影,耳朵則完全發出“嗡嗡”的鳴響,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好半天,小蝦才晃了晃腦袋清醒過來。
一切都好似做了一場虛無飄渺的惡夢一般。
眼前再沒有了許天明,門,還鎖得好好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當他轉回身來的時候,豔紅的屍體卻仍然擺放在那裏。而自己的褲襠之上,仍然淩亂著一些黏乎乎已快幹了的東西。
在那漸漸冰冷的雪白裸)體之上,是一張青翠如玉手掌大小的玉片。
玉片很薄,拿在手裏一片寒涼,上麵還寫著一個日期。
小蝦雖然認不太全所有的字。但從那日期上看,他已經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船票!
手中緊握著那張怪異的船票,小蝦一個人愣愣的在床上發呆了很長時間。然後他才鼓足了力氣,將豔紅一點點拽下床來。
他連外麵都不敢出去,就那麼尋了個工具,在屋裏挖出一個深深的大洞來將其埋了進去。
曾經令人血脈賁張的美女,轉眼間就成了一灘死肉。這讓小蝦心中多少生出一些感慨來。
但是他卻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這些。
他將豔紅埋好,又尋了幾塊木板釘死,最後再弄了張破桌子徹底的壓住,這才算放心。
他知道自己正麵臨著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轉折。這是一次性命悠關的賭局。
他從來都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情。但如今卻已經被推進了寶局,不得不參與其中。
這一切,已經完全由不得他做主。
如果不照對方說得做。就算許天明不弄斷自己的骨頭,壽爺也會借著豔紅這個理由而幹掉他。
但他一直在擔心的是,如果自己去了那船上,還會有命回來嗎?
成為杜老大第二?小蝦冷笑了起來。
他可是有自知之明的,這世上或許會有許多個小蝦,但卻絕不會那麼輕易就出現第二個杜老大。
透過門板下方微小的縫隙,小蝦看到了外麵黑漆漆的一片,連街角處唯一的燈好像也受了驚嚇不再起作用了。
此時他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覺,然後等待著未知的明天來臨。
他甚至都不清楚明天還要不要繼續為各位老大們奔走賣命。如果他明天不再奔跑,老大們很快就會找到第二個取代他的人。而失去生活來源的他,很快便會被重新打回到閘(北)區的乞丐行列中去。
小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睡。於是他做了起來,像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似的,找出一把小錘,然後掀開床角處的被褥,用力砸了幾下,將那鬆動的木板給起開。
在那狹小的空間中,一個灰色油布被小蝦拿了出來。
將其打開,一雙黑色厚底兒的鞋便呈現在他麵前。
也許是時候要去見一見她了。小蝦扭著頭望向門側的牆壁方向。好像可以透過一切,看到了那個他日思夜思的人一樣。
那是三年前的秋天。寒流來得比往年都要提早一些,樹上的葉子才剛剛落下不久,凜洌的風已經讓人連骨頭都感覺得到寒意。
小蝦太累了,他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飯了。在人群熙攘的鬧市中,他就像一個透明人,沒有人留意,更沒有人在乎。
他的胃不停的抽畜著,剛剛才喝的一些水開始向上翻湧,腳下冰寒的刺痛麻痹了小半個腿一直疼到膝蓋。
要死了嗎?會死在這人群之中也許並不算是件壞事。至少不會太過孤獨。
小蝦搖晃著隨時都可能摔倒卻就是沒有倒下去。兩條麻木僵硬的腿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控製,無論他多麼想,卻始終也倒不下去。
然後,一團火,便突如其來的圍住了他。
是的,那是一團火,一團會驅散所有嚴寒的溫暖。
她的手很小,比小蝦也大不了多少,她的臉色蒼白,似乎也忍受了許多饑餓。隻是她的掌心卻像火一般炙熱,在那雙纖細而炙熱的小手上,托著的是小半個泛黃的窩頭。
看著對方身後那個滿麵慈祥的洋教父,在那一刻,小蝦相信了上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