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蝦又打開瓶蓋,仰頭灌了幾口下肚。
洋酒的味道就是怪,初喝時那又酸又澀的味道險些沒讓他全吐出來。不過喝得久了,也還勉強可以。
最重要的是,每當喝多了的時候,全身血液似乎都跟著一起沸騰,所有寒意好像都在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不過每當酒散之時,那種無盡空虛的感覺反而更加讓人冷得要死。
好在這裏的酒足夠多。所以每當感覺到冷的時候,小蝦就會再喝一點酒。他已經偷著吐在最裏麵那個酒桶裏好幾次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的緣故。現在的他,腦袋反而清醒無比,而酒量,更是大得出奇。已經很少會有喝吐的時候了。
“要不然,給你蓋會兒吧!”一旁的珍尼顫抖著說道。
珍尼是個孤兒,也不知是運氣還是不幸,在很小的時候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兒院。
當時孤兒院正在向其他富商籌集善款,她便因此得以順利的被接收進去。
因為她隻記得自己的名字裏有個珍字。所以後來洋教父幹脆就給她起了外國名字。
小蝦搖了搖頭,拿起一個蘋果簡單擦了擦就放入口中。
在這教堂的地窖裏,喝的有很多,但吃的東西,卻全都是生的米和麵。在無法生火的情況下,小蝦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那些東西咽下去。
所幸這裏還存放著不少水果,雖然混和著酒水下肚後更加讓人想吐,好在總算是緩解了一些饑餓。
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玩大了。不用想也能猜得出來,現在黑白兩道隻怕都在找他。
而他和珍尼,卻躲在了這個世上最危險的地方。
誰也想不到,殺了人之後,他們不但沒有跑,反而在殺人之地藏了起來。
每一天,小蝦都在精確而仔細的計算著。
為了怕被發現,他現在連地窖都不敢出去,隻等著到了日期才冒險一拚。
忍不住又看了珍尼一眼。她的臉凍得有些變成了青灰色,緊閉的雙目之上,眉頭鎖得死死的,似乎正在被什麼可怕的惡夢困擾。頭發淩亂的披在身上,有許多還貼在了額頭前,看起來充滿了頹廢與疲倦。
小蝦伸出手去,在她的額頭上停了停,卻沒敢真的為她撥開那些東西。
他早已下定了決心。隻有一張船票,他上去交待完事情就離開。而珍尼,將會獲得離開這裏的機會。
那船票要到哪裏去他不清楚,但留在這裏,等待珍尼的隻會是一條絕路。
如果兩個人隻能有一個活下去,那就讓給她好了。
小蝦長長歎息了一聲。生命是如此脆弱,這些年來他奔走於各大賭場、煙館、妓院。見慣了太多的生與死。
看似珍貴無比的生命,也不過隻是一刀就可以完結的東西罷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自己明明為各位老大奔走賣命,也算是衣食無憂。為何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唯一的解釋就是許天明那個混蛋。
他居然找上了自己,還殺了豔紅。
正因為如此,他才被逼上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絕路上來。
如果不是小蝦因為知道危險,一時心動來找珍尼,他就不會一怒之下殺了洋人。
現在,就算他完成了許天明的任務,一旦事發,也絕不可能成為大老板的門徒了。大老板其實就是洋人的一條狗,為了自己的地位,他甚至會幫洋人將自己抽筋扒皮用盡極刑然後才獻出去。
但是他一點也不後悔那麼做。一想到珍尼所受到的傷害,他就恨不得再多捅對方幾刀。
“吱——”地窖的門又開了。
小蝦忙收好酒瓶,和珍尼小心的躲在最裏麵的角落裏。
那裏有一個裝米用的大缸還有許多放置紅酒用的酒桶,二人躲在最深處。平日裏根本沒有人會留心去看。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從上麵走了下來,聽聲音年紀倒並不是很大。
少女和那個少年有說有笑的,顯然兩個人感情都不錯。
兩個人開始搬最外麵的東西,少女同時最先開口道:“聽說了嗎?巡捕房那邊已有消息了。說是一個屠夫殺了西爾教父!——唉,珍尼太可憐了。連屍體都找不到。”
“哼——”少年發出沉悶的一聲冷哼,吃力的吐字顯然是正在搬抬著東西:“你不覺得奇怪嗎?西爾教父為什麼會死在珍尼的屋子裏。依我看,根本就是珍尼殺了西爾教父,然後因為害怕再自殺跳進黃浦江了。巡捕房為了向洋人們有個交待所以找了替死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