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君和蘊芳嘻嘻笑個不停。從窗戶翹首望去,武攸宜的大船還在不離不棄的尋找她們的蹤跡。蘊芳心頭仍是不快,冷哼道:“繡花枕頭一包草。”
韶君見船已行至碧玉橋邊,忙喚船夫停靠岸邊,道:“姐姐,我們下去散散心,免得呆會兒又碰到他了。”
蘊芳欣然同意,於是吩咐船夫自行駕船,到前麵的橋下等她們。
無名剛要起身,韶君強按著他又坐下來,笑道:“女孩子逛街,你就不要跟著囉,乖乖的做好烤肉,等我們回來吃啊。”蘊芳見狀,擰著她的胳膊罵道:“他又不是賣給你的奴隸,什麼事都要聽你頤指氣使的麼?”
“乖乖的聽話哦。”韶君不理她的責備,回頭擺擺手朝無名粲然一笑,兩顆星星精靈般閃亮。
無名依從的坐在原處,看著她輕盈離去的背影,一抹溫柔的微笑浮現在唇邊。低下頭去撥弄著炭火,開始把佐料一一調好。這項工作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難事。應該抹多少調料才合適,肉要炙烤到什麼程度,才是她最愛的口味,他可能比她自己還要清楚。
市集上也是燈火通明,花燈依樹而掛,煙火繽紛燦爛。時而有舞龍隊伍從街麵搖頭擺尾的穿過,遊人一邊盡情觀賞一邊大聲喝彩。龍身若是黃鱗則頭掛紅須,紅鱗則掛黑須。兩條掛黑須的龍相遇,則相互攀搭,親熱的戲耍一番,若黑須龍遇到紅須龍,掛黑須的龍就閃靠一旁,偃旗息鼓,讓紅須龍大搖大擺的遊過去,若兩條掛紅須的龍相遇,雙方都要高高抬起龍頭,甩須擺尾,爭風相鬥起來。一時間雙龍飛騰,須髯飄拂,金黃的龍鱗滿天飛舞,圍觀的人們都拍手叫好,雀躍不止。
正好趕上兩條紅須龍當街爭鬥,人群擁擠不堪,她們三人也隨著洶湧的人海,被推來轉去,幸好她們緊緊的牽著對方的手,要不早就被人流衝散了。韶君大呼“擠死了”,拽著蘊芳和柳夫人的胳膊拚命擠出人堆,到了一個人稍微少點的地方,才拍著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耳邊仍是喧鬧不斷,定睛一看,這個看似空曠的地界一點也沒閑著,擠滿了貨郎,擺了一地的胭脂水粉、金鈿,還有玉器古玩,大聲吆喝叫賣。遊夜的女子們紛紛被吸引過來,挑來撿去和討價還價的聲音比舞龍的鑼鼓聲還要興奮。
她們掃了一眼,這些胭脂金鈿質地粗劣,金銀玉器也都成色不足,或有瑕疵,所以價格便宜的讓人不敢相信。那些女子們都挑的雙眼發直,放出狂熱的光芒來。韶君很少看到古代女子也有這麼瘋狂的一麵,看她們大呼小叫的砍價比自己購物還要有樂趣。
又一個高亢的聲音隔著幾個貨攤傳過來:“哥哥!快看我買的玉佩!真的很好看哎!”一個半蹲著的少女從地上跳起來,衝旁邊的男子興奮的叫著。被稱作“哥哥”的青年男子顯然已經被這幫購物狂女們的吵鬧聲轟炸的失去了知覺,一臉疲憊,微閉著眼睛,眼皮抬都不抬一下,隨口答應了一聲。
少女嚷嚷著不依,舉起玉佩晃到他眼前,逼著他非看上一眼不可,男子露出痛苦又無奈的表情。韶君本在一旁悠哉的看著這有趣的一幕,搖晃在少女手上的玉佩,寒光一閃,硬生生嵌入她的眼簾。這塊玉佩,竟與她那塊被偷去了的龍鳳玉璜一模一樣!
她的眼睛停在玉璜上再也挪不開,心砰砰狂跳起來,略做遲疑,撇下蘊芳和柳夫人飛奔過去,一把拉住即將離去的少女。
“姑娘,能讓我看一下嗎?”
她不等少女回答就急切的拉起她的手,讓玉璜完全落入眼底。潔白溫潤的質感,雲頭形狀,彎如月牙,無疑是她那塊龍鳳連雲的玉璜。
少女被她嚇了一跳,抽回手去,很是不悅的打量著她,略帶警惕和敵意的目光掃過,悄無聲息的兩相比較了一下,從她身上迅速收回到自己身上,微顯黯然之色,轉而又仰起頭,抿起嘴角露出一縷驕矜的微笑。
韶君這才注意到這個少女穿了一身胡裝,朱紅色大翻領,腰身緊束,手握馬鞭,腳蹬一雙精巧的鹿皮馬靴,板直了身體婷婷立著,充滿颯爽之姿。微黑的肌膚泛著健康的朱古力色,眼眉五官雖無十分精致,倒也恰到好處,那驕傲的下巴輕抬起來,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顯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讓人不敢小覷。
她也感到少女的驚訝和不快,趕忙朝她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柔聲道:“姑娘,這塊玉璜是從他手上買的嗎?”側身朝貨郎指去,笑容從臉上消失,板起臉對貨郎說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是不是該跟我去見官了!正好這位姑娘可以給我作證。”
女人們都好奇的圍觀過來。柳夫人和蘊芳也跟了上來。貨郎有些慌張,仍然嘴硬的很,辯白了幾句還是說不清玉璜的來處,匆匆把地上的貨物包起來就想溜走。韶君揪住他,笑道:“做賊心虛了?我又沒說是你偷的,見了官,隻要你指證候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