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番外四:不好惹的男人
楊懷瑾向來不是個喜歡惹事的人。
那天季劫把唐括給揍了一頓,楊懷瑾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剛醒來就往唐家走。唐家獨棟別墅兀然屹立在土地上,古樸沉著,曆史像唐家族譜一樣悠長。
當唐家看門的保安向內通報後,楊懷瑾從車上下來,踱步走進唐家別墅。清晨,別墅內的花園裏空氣清新,有穿著製服的中年男性花匠正在給花園內的草坪澆水,彎著腰轉過臉看了楊懷瑾一眼。
楊懷瑾對他微笑,心裏並不輕鬆。
剛剛七點鍾,唐家別墅內還很安靜。這是因為它的主人還沒有醒來。
楊懷瑾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前,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房門很快被打開了。並不年輕的女性保姆低眉順目,聽說她已經為唐家工作過將近三十年了,性格非常溫和,看見楊懷瑾,用很低的聲音說:
“少爺還在房間,沒有出來。”
楊懷瑾點點頭,說:“我去找他。”
“我帶您去。”
“不用。我認路。”
爬樓梯時,楊懷瑾竟然有些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保姆對楊懷瑾是很好奇的。唐括從小極為獨立,性格孤僻,房間從來不讓別人進入。可楊懷瑾就不同,他是除了唐括父母以外第一個被他允許進入的人。
楊懷瑾並不知道其中緣由,隻見唐家二樓上空無一人,走廊內一塵不染,楊懷瑾站在唐括門前,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能給他帶來壓迫感的,楊懷瑾一直以為隻有母親揍他時舉起來的正義的雙手。卻沒想到光是站在唐括門前,就有那種明顯的焦躁、不耐之感。
楊懷瑾深吸一口氣,推開唐括房間純白色的門。
一進門,楊懷瑾就聽到了浴室內嘩啦的水聲。看不見唐括,他反而鬆了口氣。楊懷瑾注意到這間房間擺設與他第一次來時一模一樣,什麼都是白的,隻有鋼琴上的罩子是紅色的天鵝絨。
楊懷瑾坐在房間裏唯一的一張白玉矮凳上,等了半個多小時也沒聽到房間裏的水聲停下。於是楊懷瑾皺眉走到浴室門前,朝裏麵喊:
“唐括,你在裏麵嗎?”
浴室內的人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水聲停了。
楊懷瑾等了五分鍾,拉開浴室的門。
浴室內的空間很大,最左邊是一個圓形的浴池,裏麵盛滿水,卻沒有人。
唐括站在右邊有花灑的地方,背對著自己,渾身赤/裸,皮膚是久不見陽光的病態蒼白,唐括的頭發很濕,光腳站在地上。
楊懷瑾莫名感覺有些不對勁。
浴室很安靜,開門的瞬間水汽一下子撲了過來。
唐括深深吸氣,浴室內隻能聽到他顫抖的呼吸,以及微弱的水滴滑落聲。楊懷瑾知道什麼地方讓他感覺到奇怪了。
這間浴室太過幹淨,整潔得看不出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唐括背對著楊懷瑾,用手捂住臉,一言不發。
楊懷瑾皺眉,主動說:“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來跟你道歉。”
唐括吸氣的聲音更大了,他好像正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怒氣。
楊懷瑾也沉默了,然後他聽到唐括顫抖著說了句:
“……你出去。”
“……”楊懷瑾笑笑。這是要被轟走嗎?
然而唐括下一句話說的卻是:“這裏……太髒了。你別進來。”
楊懷瑾一愣。他一點也沒看出來這裏哪裏髒。
但他看到唐括慢慢蹲了下去,把頭埋在膝蓋裏,全身不停顫抖,喉嚨裏發出快要咆哮出來的哽咽聲音。
楊懷瑾看到他垂下的手臂。那裏被季劫踹了一下,此刻不正常的發紅、腫大,看起來已經有些活動不便。
楊懷瑾皺眉,沒聽唐括的話,反而走了進去。浴室內非常潮濕,但因為排水係統發達,楊懷瑾隻有鞋底沾濕了一點。
楊懷瑾走進浴室時,唐括聽到楊懷瑾邁向自己的腳步聲,一下子驚慌起來,站起來後匆匆打開花灑的開關。噴頭灑出的水澆了楊懷瑾一頭一臉。
他有些睜不開眼,在水中舉起唐括的手,不用看都知道那裏肯定骨折了。
楊懷瑾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問:“怎麼不請醫生過來?”
唐括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他什麼都沒穿,本會難免露出一些軟弱心虛的表情,可楊懷瑾看到他的眼神卻是淩厲中帶著怒火的。
他的眼神讓楊懷瑾不知所措,隻聽到唐括厲聲道:
“因為我要先把自己處理幹淨!季劫!季劫!他竟然敢讓我趴在地上!你知道……那有多髒嗎?”
唐括不可遏止地用沒受傷的手用力搓自己的皮膚。他的雙手和以前一樣,顯得蒼老而粗糙,上麵有大大小小的裂口,在這麼用力地對待下很快傷口再次崩開,順著身體滑下的清水都有了些許鮮紅的痕跡。
“夠了。”楊懷瑾握住唐括的雙手,把他拽到自己麵前。那些破裂的傷口迅速向下流血,甚至染上楊懷瑾的手背。
唐括痛苦的閉上眼,他惡狠狠地說:“季劫……我……絕對不放過他……”
那種語氣讓楊懷瑾有些不寒而栗。
楊懷瑾忍不住說:“是我讓季劫幫我的,你有什麼事衝著我來。”
唐括的眼睛看著楊懷瑾的。楊懷瑾發現自己有些不敢跟他對視。
他很討厭跟唐括單獨相處。總感覺有點寄人籬下。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合適,但仰視的態度讓楊懷瑾非常難受。
唐括沒說話。房間裏一時間非常安靜。
唐括慢慢平靜了,他靠近楊懷瑾的耳邊,低聲說:
“我總是不願意真的下手對付你……你知道的。”
楊懷瑾耳後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唐括濕透的手臂纏在楊懷瑾的脖子後麵,緊緊勒著他,力道極大。
楊懷瑾不動聲色,盯著唐括看。
然後唐括一用力,兩條長腿光/裸著圈在楊懷瑾的腰間。
楊懷瑾一驚,手扣在唐括腰上,想把他推開。
可是唐括一隻手受傷,本來就搖搖欲墜,要真的推他,唐括肯定要摔在地上。楊懷瑾看看他受傷的手,想了想,反而摟住他,把他半拖半抱地送出浴室。
唐括的床安排在向陽處,白天可以盡情的被陽光照射。床很大,楊懷瑾把唐括扔到床上時發現了這一點。
唐括拽著楊懷瑾的領子,讓他壓在自己身上。
楊懷瑾開口問他:
“你是不是有潔癖?”
唐括安靜地看著他,道:“如你所見。”
楊懷瑾問:“嚴重嗎?”
唐括回答說:“很嚴重。”
“有多嚴重?”楊懷瑾皺起眉。他以前一直以為唐括隻是有點窮講究。今天發現不是那樣的。
“我……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洗手和衝洗上。該死,該死……”唐括垂下眼簾,聲音聽起來像是對這樣的自己無比憤恨,他握拳,然後鬆開,攤開手讓楊懷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