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絞盡腦汁,她也想不出該做什麼。
待她跟上小姐腳步,就見她已經笑眼彎彎地湊在夫人跟前:“娘親聞聞香不香,曾祖母可喜歡喝。若不是女兒手快搶出一碗,您定是喝不著。”
徐氏嚐一口,微眯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驚訝。女兒當真是祖母嫡親的曾孫女,掌膳天賦之高與其一脈相承。
“不錯,不過今日的藥不能省。”
說罷徐氏便見小女兒臉耷拉下來,滿是喜悅的眼眸也染上灰暗。是藥三分毒,即便她已經盡力用最好的藥材去降低副作用,也不願愛女經年累月的喝。
可她那毛病,此時不多用點藥,一輩子都不會有轉機。雖說男人三妻四妾,妾所出子女也記在正室名下,自幼養在身邊大抵與親生無異,可沒個親生孩子的後宅夫人,這輩子注定留下遺憾。
這一切該怪誰?怪襲城的凶狠倭寇?怪貿然抽回大部分守兵的昏庸安文帝?歸根結底還是怪她自己,懷胎七月還堅持上城牆。
“喝完今日午膳可以多用三塊點心。再晚點,就減一塊。”
娘親向來言出必行,羅煒彤捏著鼻子一飲而盡:“女兒去漱口。”
見那抹紅色身影消失在門邊,徐氏搖頭歎息,一半惆悵一半寵溺。回頭再見詠春時,她已經恢複了當家夫人的精明和端莊。
“詠春,算起來你跟著嬌嬌也有九年了。”
莫非夫人終於意識到她有多沒用,要將她嫁出去?的確,詠春就是深覺自己沒用,別的活做不了不說,就連起名的由頭,那個自幼學習、放普通人群中還算厲害的詠春拳,到自幼拿習武當玩耍的小姐跟前,壓根就不夠看。
“是。”
明明心下惶恐卻還能盡力維持好情緒,這丫鬟不錯。徐氏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作為女兒跟前留最久的丫鬟,詠春自然有其獨到之處讓她青眼有加。
“入金陵後,你感覺如何?”
難道夫人當真要趕她走?詠春咬唇:“金陵自然比惠州繁華,小姐也較在惠州時開朗許多,奴婢看著心下高興。不過讓奴婢惶恐的便是,府中進了好些個新下人,小姐房中更是新添四哥丫鬟。他們一上手,奴婢整日頗有些無所事事。”
徐氏點頭,先想著主子,又不避諱自己短處,一一坦誠道來,這便是詠春最大的優勢。更何況她樣貌中上,但又不似嬌嬌那般靈動,站在女兒身邊不會搶人風頭。再者,她頭腦還算靈活,自幼與嬌嬌一道長大情誼也深厚,日後若做背主之事也得多多思量。
暫時也沒更好的人選,就她吧。
在詠春幾乎跪下來,懇求夫人不要趕她走時,徐氏發話了。
“你可願意學習記賬管家?”
“什麼?”
“金陵不比惠州,嬌嬌是三品武官之女,該有的排場也得支起來。且日後她出閣,總得有個貼心人在房中總覽全局。”
原來夫人不是打算放棄她,而是對她寄予厚望!
“奴婢資質愚鈍,但願竭盡所能服侍小姐。”
“先別著急答應,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主子。若是你應承此事,一輩子都得跟在嬌嬌身邊,就連未來所嫁之人,都得由我定奪。成親後便梳頭在嬌嬌房中做嬤嬤,所出子女也得算作家生子。”
“奴婢本就與伯府簽了死契,能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更是樂意之至,奴婢願意。”
如果說一開始,詠春是因惶恐而答應,聽完夫人這番話後,她卻是打心底裏感激。夫婿由夫人把關?乍聽起來她不如府內其他丫鬟自由,可夫人又是什麼眼光和能力。至於家生子,雖然名聲說起來不好聽,可以將軍府門第,家生子出去,比地方上八九品小官還要有體麵。
這哪是拘束,分明是夫人給她安排的一條康莊大道。
“多謝夫人恩典。”
徐氏自然能輕易分出,一個丫鬟是真心還是假意。她唯一能勉強女兒的,隻有讓她不間斷喝藥。至於主持中饋或女紅針黹之事,安排外人代勞便好。
當即她命人取來一套文房四寶,並一本賬冊一齊交給詠春。
“你自幼跟著嬌嬌讀書識字,總不是個睜眼瞎,這會倒是省了事。先從這本賬冊開始歸攏,一旬之內找出三處疏漏。”
詠春翻開賬冊,密密麻麻蝌蚪般的文字,立刻讓她變蚊香眼。想起夫人信賴,她還是打起精神從頭看起。說來也怪,靜心看下去,很快她便看懂了。
這時羅媽媽進來,指指南麵:“朱雀大街那邊,派了個不起眼的人來送信。”
“哦。”
尾音挑起,徐氏笑得格外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