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個可惜了!”
李師師一句話,卻讓那男子一怔。
“怎個可惜?”
“奴是說,小乙這一身才華,真個可惜了……”
封宜奴忍不住問道:“妹妹,官家怎地會發出那般敕令?總覺得這裏麵有些古怪。”
李師師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這件事,奴倒是聽了些風聲。
本來小乙那解詞,還有小乙那一手好字,好琴,讓官家頗為歡喜,原打算提拔小乙,卻不知為何後來聽了康王諫言,說小乙既然精通音律,理應人盡其才,便讓他入太樂署。官家一開始也有些猶豫,後來又得了喬貴妃戳哄,官家才發出敕命。”
“喬貴妃?”
封宜奴一怔,脫口道:“喬貴妃與小乙有何恩怨?”
那喬貴妃本名喬媚兒,和康王趙構之母韋賢妃本都是鄭皇後的侍女。這喬媚兒因身材嬌小玲瓏,肌膚猶如水仙花般白嫩,更善於媚術,所以很快便得了宋徽宗歡心。
李師師聽封宜奴詢問,臉一紅,輕聲道:“康王之母韋妃,本是喬貴妃閣分裏的‘假廝兒’。兩人關係極好,想必這件事也是康王所托,否則喬貴妃未必會開口。”
假廝兒,有點‘假小子’的意思。
換句話說,便是喬貴妃和韋妃曾經是同性戀的意思。
這等宮中秘聞,宋徽宗時常會與李師師知曉。
而在座這兩個人,又都是李師師最信賴的人,所以言語中也就少了那許多顧忌。
封宜奴頓時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如此!”
“那豈不是說小乙便真個沒了機會?”
李師師沒有回答,隻默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朝著水榭遠處的花園看去,輕輕歎了口氣。
那男子,正是潘樓大金主,夷州豪商司馬靜。
他沉默良久,隻從口中吐出一句:“如此,端地可惜了!”
玉尹並不知道,在這流蘇園深處,正有人在談論他。
指點了徐婆惜之後,他便讓楊再興送徐婆惜回潘樓,自己則獨自一人,離開流蘇園。
夜已深,鎮安坊格外安寧。
遠處,可以看到來回巡邏的禁軍。
據說這鎮安坊從前並沒有這麼守衛森嚴,甚至在一段時間裏,治安非常的混亂……
可是隨著李師師得了官家寵愛,這邊的治安便得到了改善。
白天,這裏會是開封府著重關注的地方,小小鎮安坊內,竟設立了六家軍鋪,近百名鋪兵;晚上,這裏每隔半個時辰,便會有一隊禁軍巡邏走動。如此狀況下,那些原本在鎮安坊討生活的潑皮閑漢們,都灰溜溜的離開,更不敢在這裏惹事。
如此一來,卻使得鎮安坊的治安,幾近於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程度。
為一女子而如此揮霍國家暴力機關的力量,玉尹對宋徽宗,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才好。也許正應了後來編撰《宋史》的元丞相脫脫所言:宋徽宗這個人做什麼都可以,偏就不能做皇帝。他別的什麼都能做好,隻有皇帝這位子做不好!
這,算不算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範疇呢?
玉尹想到這裏,忍不住輕輕搖頭,歎息一聲後,負手緩緩離去……
第二天,清晨小雨。
天還沒亮,玉尹就被燕奴喚醒。
“九兒姐,這才卯時……今日又不練功,怎起恁早?”
玉尹揉著眼睛,看外麵天色還有些發昏,忍不住揉著眼睛抱怨起來。
燕奴則一瞪眼睛,輕聲道:“小乙哥難不成忘了,今日要和奴一起,去拜訪師叔。”
“啊?”
玉尹這才醒悟過來,忙翻身坐起。
昨夜回家時,燕奴便和他商議這件事。
說是已經打聽清楚了陳希真的住處,要玉尹和她一同前去拜訪。
玉尹昨晚也是有些疲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便答應了……可現在,真要去拜訪陳希真嗎?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陳希真那幹枯瘦小的形容,玉尹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總覺得陳希真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受,玉尹說實話,心裏麵對這個人有些畏懼……
“九兒姐,下雨呢。”
“奴知道啊,所以師叔這時候一定在家。
奴打聽過了,師叔平日裏並不住在禦拳館,而是住在他徒弟的家中,便離此不願,開寶寺旁邊……小乙哥,你莫不是要反悔嗎?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食言而肥。”
“呀,九兒姐連食言而肥都能出來,卻是長進不少。”
“那當然……小乙哥,你休要岔開話題,快起床洗漱,穿好衣服,咱們早先過去。”
燕奴一聲嬌喝,玉尹心知是躲不過了。
苦笑著搖頭,從床上下地,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門口洗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