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潔站在羅德的身後,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沉默不語。
踏上戰場時所產生的本能的激昂感已經消失,在戰鬥結束之後,少女望著眼前昏暗的戰場,放心的同時卻產生了一絲了前所未有的脫力,她順著羅德的目光望去,呆呆的注視著眼前的這具屍體,但是卻說不出半句話來。雖然說作為傭兵,她已經見慣了生死,看多了屍體。但是屍體和屍體之間的涵義,卻是不同的。
她不是沒有見過因為衝突而喪命的年輕人,傭兵們總是熱血上頭,話不投機就會大打出手。她也不是沒有看見過那些衣衫襤褸的匪徒盜賊的屍體,他們或許各有緣由,但是最終他們還是必須用自己的生命來贖罪。
可是無論如何,那些屍體都有它們存在的理由。
而眼下的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在這裏死去的人,究竟想要保護的是什麼?不是為了自己的尊嚴,不是為了自己的欲望,也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耀。為什麼原本屬於同一個國家的子民,卻要在戰場上揮舞起刀劍,彼此屠殺?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
莉潔想不明白,她無論如何也無法了解,為什麼南方的那些人一定要奪得權力,甚至不惜犧牲這麼多人的性命。這場戰爭還會繼續持續下去,到時候,南方,北方,都會有人死去。但是無論死多少人,他們都是穆恩公國的子民,這樣的彼此屠殺,究竟有什麼用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少女聽到了羅德的回答。
“真是無聊透頂。”
她抬起頭來,驚訝的望著身邊的男子。這才發現羅德已經收回了目光,再也沒有多看半眼腳下的屍體,仿佛在那裏隻是垃圾。他的表情是如此冷漠,這讓莉潔不由的有些發冷,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從羅德身上感受到類似的感覺了。雖然大多數時候,羅德的表現都不錯,他彬彬有禮,充滿了驕傲與自信,雖然平日裏總是板著一張臉。但是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察覺到在那冰冷麵具後麵隱藏的溫柔。但是偶爾,羅德卻會表現出他另外的一麵———就好像這個年輕人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他隻不過是一個匆匆而來的過客,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毫無興趣,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的人類根本就隻是蟲子一般的存在,不足為意。
這個發現讓少女一度感覺非常不安,隻不過因為羅德平日裏很少流露出他的這一麵,所以莉潔也有意識的將它封印在自己的記憶中。可是現在,在這死寂一片的戰場上,看著眼前的屍體以及羅德的眼神,莉潔不由的通體發寒。
她這才發現,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個陪伴了自己很久的人。
“敵人已經全部撤退,大人。”
就在莉潔出神的時候,忽然,瑪法的聲音響起,這讓少女險些驚叫起來,不過她還是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接著回過神來注視著眼前的男子。
“傷亡情況怎麼樣?”
“請大人您放心,有幾個兄弟受傷,但是並不嚴重。經過靈師們的治療,很快就會恢複的。”
聽到羅德的詢問,瑪法卑恭的低下頭去做出了回答。同時內心有些無奈苦笑,在他看來,羅德是個非常果斷而堅決的上司,但是有一個毛病卻是很不好,那就是他太過關心自己部下的傷亡情況了。雖然說作為傭兵公會的會長和一名男爵,關心自己的部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羅德的做法卻有些過頭,幾乎每次戰鬥之後他都會詢問,甚至顯的有些繁瑣和婆婆媽媽。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羅德反而更受那些傭兵的尊敬,口頭上關心一下誰都會說,但是要說每一次,每一場戰鬥之後都會關心同一個問題,那就說明羅德是真正把他們放在心上所考慮的,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也難怪現在這些傭兵對於羅德是如此臣服了。
“很好,準備一下,我們收兵。”
當羅德再次回到雲霧之巔要塞,見到加西亞時,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要塞指揮官正盤腿坐在地上,看起來似乎比之前更加不修邊幅和狼狽。他渾身上下到處都是血跡,分不清是敵人的鮮血還是自己的鮮血,看見羅德的到來,加西亞露出了一絲苦笑,接著伸出手對羅德打了聲招呼。
“喲,很抱歉我隻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迎接你,羅德先生———哈哈,真是倒黴,沒想到會讓你看見我如此狼狽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