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雲楚楚可憐地低頭磨著墨,林沐風陰沉著臉提起筆若有所思,目光遠遠地飄落開去,落在院牆上青藤纏繞間一隻跳腳啾啾鳴叫的黃色小雀上。一股子落寞寂寥的氣息從林沐風的身上發散著,場中的氣氛頓時有些沉悶和尷尬。
當然,在場之人除了老林頭之外,包括林虎在內,都是不太相信林沐風能寫出一筆好字來的。
林沐風手中的毛筆久久地懸著,遲遲沒有落筆,漸漸地,濃濃的墨汁在筆尖凝聚著化為一顆墨珠悠然而下,輕微地噗地一聲,濺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慢慢地滲透成一朵小小的墨花。
老林頭向林虎使了個眼色,林虎急忙上前笑道,“少爺,我忘了少奶奶是要寫對聯的,我去換一張紅紙去。”說完伸手向被汙的宣紙拿去。
“無妨,你且退下。反正大夥想要看的隻不過是我的字罷了,宣紙或者紅紙,都不重要了。”林沐風悠長的思緒收了回來,冷冷說道。低沉的聲音鑽進柳若梅的耳朵,讓她心裏微微一顫。
林沐風抬頭瞥了柳若梅一眼,長籲一口氣,持筆的右手懸腕向宣紙上落去,一勾一圈一抹,被汙處的墨跡經過寥寥幾筆的修飾勾勒,就變成了一隻惟妙惟肖的小雀。接下來,他下筆飛快,沾滿墨汁的毛筆左右飛旋,上下翻飛,片刻的功夫,宣紙上就出現了一幅濃淡相宜的靜物圖。
以一麵圍牆為背景,圍牆上青藤密布,三兩隻小雀隱現其中,有的似在低頭覓食,有的仰首鳴啼,有的則欲要展翅高飛,神態不一,栩栩如生,動感十足。
微微喟歎一聲,林沐風手中的筆猛然在宣紙上一頓,略加思索,陶淵明的兩句詩躍然紙上: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
由於心情激蕩,剛健的筆鋒通透紙背,筆走龍蛇甚是蒼勁有力。
寫完,林沐風將手中的毛筆向地下一擲,無視目瞪口呆的眾人,飄然向屋中行去。順手將屋門關緊,將身子靠在屋門上,林沐風驀然感到一陣失落,一陣好笑,自己這是怎麼了?柳若梅她們看不起的是“林沐風”,自己激動個什麼勁兒?
柳若梅早在林沐風作完畫開始題字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他的跟前,望著眼前這幅字畫,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要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無法相信,這竟是林沐風所作。柳若梅自幼習文弄墨,未出閣前也是一位才女,這字畫渾然一體,無論是筆法還是神韻氣度,都足見深厚的功力,她知道這是絕對不能摻假的。
這?這?這是自己所熟悉的不學無術的浪蕩子林沐風嗎?難道,往日種種都是他的偽裝?可他為什麼要偽裝?柳若梅心中微顫,抬起頭來向正屋望去,清幽的眼神中摻雜了一絲迷亂和疑惑,還有一絲隱隱的欣喜。
她跟林沐風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娘家也是縣中的富商。林沐風父母去世後,林沐風浪蕩的名聲漸漸傳播開來,依著她父母的意思就想悔婚,但她以死相逼堅決不肯另適二主,最終還是嫁了過來。然而,新婚之夜還沒說兩句話兩人就不歡而散,林沐風居然撇下她自顧去了妓院尋歡……接下來,她再三勸說林沐風改掉惡習,讀書上進,可林沐風總是置若罔聞我行我素,該賭博還是賭博,該嫖妓還是嫖妓,柳若梅失望透頂,絕望下獨居在內院閉門不出,再也不去管林沐風的事情。而林沐風也樂得清淨,也不去管她,兩人幾個月來相安無事,連見麵的機會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