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他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擺在床邊小木桌上的點心，他一塊都沒有動。我拿起一塊坐在他旁邊，“我不管你心裏有什麼想不開的，但總要吃些東西。否則我把你救出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他的眼睫毛輕輕地顫動了兩下，眼睛終於睜開了。
“給我。”他毫不客氣地伸出手，要我把手裏的點心給他。
我很高興地遞給他，“你終於活過來了。”他說話的語氣，還有那種高傲中透著冷淡的姿態，都是我久違的感覺。
然而壓在我們之間的仿佛不僅僅是太子妃的死，還有我們之間互相隱藏的秘密。
他小口地嚼著，吃得很慢。但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幹糧，吃了幾口便噎住了，咳個不停。我連忙扶著他一邊用手拍著他的後背，順手拿過桌上剩下的茶水喂他喝下去。
“慢點吃，之前長時間沒有進食，腸胃都需要時間準備。”
他仍然不停地咳嗽，而且還越咳越是厲害，最後竟然咳出了血絲，握在手中的白絹就像是染上了紅色的胭脂扣。他凝視著手中帶血的白絹，看了很久。
一時間湧上來的悲傷仿佛潮水襲來，我不敢說話，深怕一旦開口就會哽咽不止。
他被段飛揚殘害成這樣，雙腿現在已經癱軟失去了知覺。就算是恢複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而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能等到腿完全恢複如初的時候。如今吐血或許隻是偶然，但這偶然的成分中包含著太多的必然。
他最終將白絹緊緊地蜷在手掌之中，突然抬起頭看著我說：“木荒，若是我做錯了事，你會不會原諒我？”
我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會，無論你做錯了什麼，我都會原諒你。”
我說不清徘徊在內心深處的悸動，到底是憐憫多一些，還是悲傷多一些。但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不能拒絕他的任何要求。他褪去冷漠之後，剩下的仿佛隻有說不盡的哀戚。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該進該退。
他慢慢地躺下去，重新閉上了眼睛。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汗液，在清晨落進房內的陽光中越發的明顯。
他用極為低沉地聲音說：“我累了，你出去吧。”
我心疼地掏出自己的手帕，為他擦去額頭上晶瑩的汗珠，“很疼嗎？你哪裏疼？告訴我。”
他很輕地搖了搖頭，“我隻是累了，想要睡上一覺。”他每說一句話都能感覺出他的吃力，而額頭與鼻尖上的汗滴仿佛源源不斷的溪流湧了出來。
望著他蒼白憔悴的麵容，我無法安然地選擇離開他。能做的不過是繼續為他擦汗。
他忽然拂開我的手，似乎是不耐煩地說：“我想睡了，你出去吧。”
我依舊鍥而不舍，“你出這麼汗肯定是因為很疼，天氣又不熱。告訴我哪裏疼，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些。”
他忽然就發起怒來，聲音顫抖著，“你走，我讓你走。走啊，聽不懂人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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