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推敲了下,決定賭這一次。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林靖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來到正房外,林靖也不等人通傳了,自己大聲地求見。
林如海此時的心情正如一鍋翻滾的開水,有嫡子早亡的心痛,又為愛妻的擔憂,更還有那些無法言說的沮喪和認命,此時聽見外頭這個庶子的聲音,更是讓他感到心煩。妻子現當口不樂意看見這個庶子,他怎麼還要往跟前湊?難道,非要讓自己把話說透嗎?還是說,今天自己才給了他一些好眼色,他就不知自己的斤兩了?
林如海擺擺手,沒有好聲氣的說道:“不見!”
林靖也猜道林如海這樣的反應,索性更大聲的說道:“府裏連番出事,兒子知道老爺太太的哀痛,也想為老爺太太分憂。隻是,兒子蠢笨,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唯有一片孝心。兒子想著,莫不如找個寺廟,帶發修行,在菩薩跟前,為老爺太太祈福,也為小兄弟多念一些經文。兒子知道老爺必舍不得兒子,隻是懇請老爺成全兒子這份心。兒子就在這兒跪著了,萬求老爺恩準。不然,兒子就不起來了。”
“這是說的什麼呢!”林如海隔著門在屋裏頭一聲喝問。其實,他現在很煩聽見修行這類的話,雖然不肯去多想,但也隱隱有那麼股子思緒,當初若不是罰那賤/人靜修,是不是也就沒有了這場禍事。他多年讀書,並不太相信那些厲鬼報仇之類的說法,隻是認為,那賤人在佛門清修之地那樣行事,玷汙了佛門,才有這番因果。
不過,再想想,外頭那個說的,倒也未嚐不是個法子。留此子在跟前,敏兒看了心裏必定不好受,現在打發的遠遠的,也是個法子。罷罷,舍了這個兒子,說不得,在菩薩跟前也能消些業障,反正,他也不在乎這個兒子。
隻是,府裏才出了這些的事情,就又把庶子送入山門,怕是,不好聽啊……
其實,林如海的這些想法,林靖也早已料到,不然,她賭個什麼勁兒?比起荊棘叢叢的跑路,躲到和尚廟裏去,可真是好得多了。如此遠離了林府,也能讓自己舒坦些,而且,她是不怕日後林如海不把自己接回來的。
於是,這門裏門外,一個是心裏同意卻有心拿著架子,另一個是揣著明白當糊塗,盡力配合,這一跪,就跪了大半日。
如此還不算,林如海還又去請了幾位老大夫來給賈敏看診,這人來人往的,看著一個孩童跪在門外,心存疑惑,下人又乘機把靖哥兒自請修行,老爺太太舍不得兒子的話給一說,儼然是一個父母慈愛兒子孝順的佳話了。
等把這戲給唱全了,林如海才邁出房門,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跪不住地孩童,眼內複雜,“孽障,你怎麼這樣愚鈍。罷了罷了,在這樣下去,倒是我的不是了,就如了你的意吧!”
林靖終於如願了,心裏一鬆,人跟著軟了下來。林如海見如此,忙讓人送回去,好好伺候著,接著,長歎了一聲,心裏真是幾番上下。
林靖吃了這番苦頭,也不是沒有收獲的。至此,林家哥兒的孝順就傳了開來,隻把先前她蠢笨的名頭給壓了下去。
而且,林海如此做了場戲,也就不能隨意的給林靖找個破廟了。
兩日後,揚州八大寺之一的高旻寺,多了個虔誠的俗家弟子。
這高旻寺可不僅僅是個著名古刹,先皇六次巡視江南,六次都落腳在了這高旻寺的外圍行宮,使這個高旻寺蓋過了揚州鼎鼎有名的大明寺,成為了皇家寺院。要不是林如海巡鹽禦史的官身,還真沒法把林靖送進來。
林如海除了盡心為林靖找了個這樣的地方外,還在其它方麵給了林靖前所未有的厚待。
既然是入佛門修行,穿戴吃食自然是要跟寺裏一樣的,也沒法帶著人服侍,所以,林靖身邊原來的那些丫環婆子盡數留在了府裏,就連奶娘也不能跟在身邊。隻是,林海讓管家林安給林靖挑了兩個小廝兩個長隨,安排在山門之外,隻聽候靖哥兒的差遣,也替林靖做些粗活。除此之外,還給林靖一疊銀票,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這些物質上的,林如海還給林靖準備了四書五經及通譯注解這類的書和大量的筆墨紙硯,言及,除誦經禮佛之外,還望林靖多看看這些書,雖不能得其意,但熟背也是好的。
林海這些不過是裝著門麵,可對於林靖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這是第一次,她可以擺脫賈敏的陰影,不用時時刻刻裝樣了。而那些詩書筆墨,正如林海說的,熟背了,也是好的。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那樣完全不解書中的意思,還有,能好好練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