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想著,這姑娘倒是大方,隻聽見薛寶釵說道:“先頭我哥哥回來了,說是喝酒喝多了,腦子被糊住了,冒犯了林大爺,心裏嘔得什麼似的,滿院子的找什麼荊木條,要負荊請罪什麼的。我擔心他鬧著老太太,這天熱了,再讓老太太氣著了,反倒是不好了,就給攔了下來。隻是,”說著雙眼看著林靖,殷殷切切,“千錯萬錯,我哥哥錯了。我現在這兒替他給你賠罪。”
聽到這話,林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姑娘是怕自己在老太太跟前告狀,這娘倆兒就在這兒等著自己呢,這會兒拿話堵著林靖呢。
真真是個好姑娘,那樣的薛大傻子,怎麼就有這樣的歌妹妹?同時,又替薛姨太太歎息,每日看著那樣的兒子,又看著這樣的女兒,這兩下一比較,這得多鬧心啊!
隻是,就這樣兩句話就想堵住自己?雖然,自己確實沒想過要跟老太太告什麼狀,可卻不會這樣鬆口。吊,也得這樣好好吊著,太輕易原諒了,就怕那粉皮豬不長記性。
林靖笑了笑,微微低了個頭,並不說話。寶玉這孩子卻是聽不得了,“寶姐姐說什麼呢,表弟豈是那種小氣的人?”
林靖直歎氣,跟著這娃,還真是傷不起啊,忙也不裝守禮本分了,接過話來說:“寶姑娘跟薛公子自然是不同的。我還要替妹妹謝謝你往日的親厚。隻是,薛公子是男丁,又是兄長,他做的事,怎麼能讓寶姑娘這個做妹妹的理論呢?”
“對,對,正是這個話,寶姐姐你別上心理論了。”寶玉連連點頭,寶姐姐是個好的,表弟對她不起嫌隙,那才是最好的呢。
寶玉,你就是個攪亂的,這回,該輪到薛寶釵內傷了吧?
林靖的話,寶玉沒聽明白,可薛寶釵自然是聽得懂的。林靖並不接受她的賠罪,這是兩個人,替不得,而且,做妹妹的管著兄長,這話說出去,這兄妹倆個那個都討不了好!
寶釵心中想著,這位林大爺,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紀,這機鋒如此了得,也對,不然這諾大的林府,怎麼就這一個庶子?還出了頭?
心中熱切,眼前卻是尷尬了,寶釵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心中急轉,眼睛看著林靖,似是蘊著水光,偶爾才柔柔看了看寶玉,眼神飄向別處,“他是我哥哥,就如顰兒是林大爺的妹妹,心裏總要惦記著的,如何能不上心?”
寶玉是個癡人,見慣了寶釵賢慧大方的笑容,哪裏曾見過這樣忍淚委屈的樣子,心裏,早就柔得沒話說了,隻覺得寶姐姐這樣子,直撞在心底,讓他移不開眼。
林靖心裏罵個個粗,這到底是考斯林妹妹,還是考斯白蓮花?眼睛一掃,就看見林黛玉兩眼直往這兒飄,人卻還端坐在那兒,不曾過來。忙笑著衝林黛玉招了招手,“妹妹可帶著多餘的手帕子?”
其實,剛剛寶釵被寶玉拉過來,幾個人的眼睛都飄著呢,隻是都端著。如今見林靖如此,正好正大光明的看過來。探春“咦”了一下,正要開口,卻又想起這薛姨媽是太太的親妹子,太太又挺看重這位寶姑娘的,就硬生生地忍住了。
林靖既然招呼黛玉,黛玉也就過來,“呀,寶姐姐這是怎麼了?”說著,就要把手裏的帕子遞過去。
這時候的人,哪個身上會沒有帕子?林靖不過是一說罷了。不過,倒還真有實心的,那寶玉就握了方手帕子,待要替寶釵擦拭,總算還是想起不妥了,這才要遞過去,又見黛玉過來拿了帕子,就把自己手裏的團了團,也不知怎麼,衝著黛玉討好地笑著。哪想到黛玉正眼都不看他,心裏酸酸的,也難受呢。
寶釵本就怕鬧大了,這會兒忙笑著對黛玉道:“想是睫毛倒刺了,林妹妹,幫我看看吧。”說著,就拉著黛玉往外頭走,再也沒看林靖寶玉一眼。
黛玉眼神倒是在林靖臉上打了個轉,不過也沒說什麼,就跟著寶釵出去了。
寶玉呆愣愣的,看著兩人出去,待要有心跟著,卻又擱不下林靖,幽幽的歎了聲氣。
“好好兒的,小孩子家家歎什麼氣。”老太太聽見了那聲,笑著罵道。
寶玉忙收拾了感慨,湊到老太太跟前討好的笑著說:“老太太您這是在說什麼呢,也叫我聽聽。”
老太太由著寶玉耍了會兒賴,才笑著說道:“好些日子沒見你湘雲妹妹樂,怪想得慌的,正想著要派人去接呢,你就回來鬧騰了。”
“呀”,寶玉一拍手,笑道:“怎麼把她給忘了,還是老祖宗想得周到。這份心思,我就是拍馬也趕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