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接個孩子回府裏,原本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前些日子,同一賈姓的寧國府上還出了件大事,讓京裏權貴,四王八公都摻合了一次,這會兒還沒隔多久遠呢,眾人的眼光還沒來得及轉開呢,自然是又開始新的關注了。
再說,這回,林靖已經不算是個普通小孩子了,其父林如海得諡“文正”,聽說這林靖自己也有了出身,怎麼能讓人把他當成尋常投親的?
這次進京,之前林靖還特意去信給了揚州的師父,把自己忽然變成了武職,想來將來也無法繼續科舉之事給說了,倒是得了鍾先生的一頓嗬斥。鍾先生早就明白自己這個徒弟刻苦作學的目的,與他自己的學問之道並不相同,隻是也知道人各有誌,半點勉強不得。隻是也看不得半途而廢,做學做學,不進則退,又豈能拘於是否科考?所以一通大罵之後,又給了幾封薦信,俱是有些交情的京中名儒。意思是,給林靖辦了轉學手續了。
林靖接著鍾先生的信,又是一頓嚎啕。這裏,她對不起師父。她對師父的感情是真的,也從不隱瞞讀書的目的,可是她瞞了最重要最本質的一件事。
時間並不曾因為林靖的愧疚停滯,路途也是一樣。林靖也明白,該哭的,都哭了,剩下的,就要笑著,讓算計自己的人看著自己的笑,讓心疼自己的人也跟著自己笑。
船隻才到通州,就已經使人去榮國府通報了。到了碼頭停靠時,榮國府大管家親自在碼頭迎接,態度恭敬得很。怕是賈璉以前也未曾得到這樣的恭敬。
棄船上車,一路搖晃,聲勢有些個大,一直到了榮國府的大門前。這回,既不是林黛玉來的那會兒走角門,也不是上回林靖來時走兩側。
此時榮國府中門大開,賈寶玉已經在門前候著了。
看見車馬停下,林靖跟著賈璉後頭下車,這個榮國府的寶貝竟然顧不得先給他的二堂兄行禮問好,一下子就撲到了林靖跟前,嘴裏隻念著,“好兄弟,你可算來了,都年想死我了。”
林靖順勢後退半步,並沒有讓寶玉撲著。看著寶玉滿臉的高興,以及那明亮純粹的眼睛,林靖忽然想起又萌又二、熱情無比、見人就撲的寵物狗金毛,更何況,因為林靖後退,而沒有撲到林靖的賈寶玉,此時眼中還透著絲絲的委屈,真的很像啊!
林靖伸手,就要去揉賈寶玉的頭,就像是上一輩子揉她小區的那二貨金毛,隻是還未落下,才想起,眼前這萌物是個人,還是少男,這榮國府裏的大寶貝,忙把目的地改成了寶玉的肩頭,稍稍用力的拍了拍。
寶玉眼中的那點兒委屈一下子就褪盡了,換上了滿滿的高興,又差點兒上來撲人了。林靖心中連連歎氣,如此的榮國府,如此的老太太,怎麼就養出這樣一個公子來。或許,這樣,才稱得上是世外頑石,混不開化,卻又有著世外的純淨?
寶玉還要撲人的動作,被旁邊的聲音給打斷了。正是賈璉。
此時賈璉早已下車,寶玉沒給他行禮,他也沒生氣,這會兒笑嗬嗬的說道,“沒想到是寶兄弟在這兒迎著我等,倒是讓為兄不勝惶恐了。哈哈,開個玩笑,我跟讀書人在一塊兒多了,倒是學著些文縐縐的了,學著可像?好了,寶兄弟,可是等久了?”
林靖看了賈璉一眼,怎麼覺得這話裏有點兒意思?大概,自己太敏感了。
寶玉聽著璉二哥招呼自己,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剛剛隻顧著林兄弟,倒是忘了給二哥行禮了。這會兒就紅著個臉要過來問好。
隻是人才轉過來,就聽得賈璉說到:“好了,咱們也別在這兒堵著了,林姑娘的車子還在後頭等著呢。”
這話,一下子又把寶玉的心思給轉了過去。他惦記著林兄弟,可也沒有忘了妹妹。妹妹一路上可好,有沒有吃得好睡得著,有沒有太過勞累,身子吃不吃得住。林姑父歿了,妹妹可曾怎樣的傷心,眼淚是不是流幹了。這些話,他****掛在嘴邊,一天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回呢。
這會子就要過去跟妹妹招呼,隻是才踏出去半步,就有硬生生地停住了,耳邊響起了襲人的話,“林姑娘最是講究,臉皮子又薄,二爺別隻顧著自己高興,就忘了忌諱”,“林姑娘性子高,又是孤身在咱們府上,生怕人家不尊重她,二爺好歹也講究些”,諸如此類的,枚不勝舉。
是了,多少回,都是自己不講究,說話又沒遮攔,惹得妹妹發急生氣。如今妹才回來,我可不能才一上來就讓她生氣。這會兒她定是又累又傷心,我這堵著門已經是不對了,又在府外頭跟她說話,再說萬一說過頭了些什麼,更是不好了。不如進去了,好好兒的跟妹妹坐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