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靖看來,寶玉其實真是個很好弄的人,哪家的富貴公子,有寶玉這樣的好脾氣?
這不,林靖話音才落,寶玉臉上又笑開花了,連連點頭,“嗯,好兄弟,我知道你惦記著我。放心,我也不是逢人就說的,我隻在我屋子那幾個和你跟前說說罷了。”
寶玉現在是高興的,因為著林靖的關心,因而也沒再問林靖,今兒個林靖怎麼沒同自己一道呢。他可是一大早上就去老太太那兒拜年,後來想著林兄弟和林妹妹必然也得去,就一直等著。結果倒叫自己白等,讓襲人去問,說是林兄弟和林妹倆給老太太等拜了年就回去了。老太太倒是讓他們來跟自己一處呢,隻是不知怎麼的,這兩位都沒有過來。
寶玉見襲人說的時候笑容有點兒勉強,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心裏也有點兒不舒服,因著一向對這丫鬟的體諒,也就沒有追問襲人到底瞞著什麼,點點頭,胡亂替林氏兄妹找了個借口,“許是林兄弟怕咱們忌諱”。所以,寶玉也沒看到襲人轉過身有些失望的表情。
隻是,寶玉口中雖然這麼說,心中還是有些意難平的,所以這孩子在午食後,偷了個冷子就過來了。
這回,寶玉倒是見到了妹妹。大過年的,林嬤嬤再怎麼著,也不能太不講情麵了,跟何況她們還在這榮國府住著呢,而寶玉的嫡親姐姐,才剛封了賢德妃!
寶玉在黛玉跟前來本就是挺不直腰杆子的,這會兒還是照樣,根本抱怨不出為啥早上不來跟自己一處,隻是圍著妹妹說些傻話,又羅哩羅索的關心著各類日常起居。
黛玉也是惦記著寶玉的,隻是姑娘的矜持卻又讓她放不下身段,說了些冷潮熱諷的話,可寶玉全當補藥吃了,就又讓黛玉心軟和了。可若要說就此兩人親親熱熱地說話吧,冷不丁的又想起王夫人那種態度。這種惡意,讓黛玉無法忽視。於是,對著寶玉又有了股子說不出的心酸。
而寶玉這娃說得好聽點兒,就是有點兒忘性大,見妹妹如此種種婉約,早忘了襲人說的那些個該如何不該如何了,更是圍著大轉。要是林靖在這兒,肯定看得出寶玉深厚差不多要具現出條尾巴了,這使勁兒搖著,都快趕得上電風扇的葉子板了。
所以,奇跡般的,這兩人在別別扭扭了半年多後,竟然奇跡般地又和好了。
這多半年的功夫,寶玉可是得有多少事情要跟妹妹說道說道,心中快活,這話就更多,眼看著都好長功夫了,兀自不走呢。
這大年初一,雖說是下半晌不興給人拜年,不用四處走動什麼的,可也不能就賴在表姑娘屋子裏一下午啊。
雪雁等在林嬤嬤指示下,已經過來換了幾回茶了,可這位還在興興頭上呢。最後還是林嬤嬤實在憋不住了,也就笑著過來,問著黛玉道:“眼看著,姑娘坐了一下午都沒動彈過。大爺可是說了,久坐未必好,得少許活動活動。姑娘可稍微挪挪步子?這茶也吃了一下午了,這東西醒神,姑娘這就吃興了吧?昨兒守歲,今兒個若再走了困,大爺明兒個一準有話說。”
大過年,說話用詞有講究,也不能趕著客人,不得法,隻能祭出林靖來。黛玉聽明白了,臉上就燒紅了。不光是黛玉,就是寶玉,也是訕訕的。
這下不好再賴著,寶玉摸摸鼻子,隻好告辭。
這一出來,才想著還沒去看過林靖呢。
所以,其實寶玉也沒等林靖多少時候,因而除了開心於林兄弟對自己的關心,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對於林靖的問話,也隻說是惦記著林兄弟和妹妹了。
林靖雖然有點兒熏然,可這一眼,還是把寶玉給看透了,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笑眯眯地看著寶玉。
寶玉這人,拿後世的話來說,大概是屬於外貌協會的,看著林靖雋秀容顏,比之男子,少了分陽剛卻多了點柔美溫潤,較之女子,減了點陰柔卻增了點英挺灑脫,再加上那眯眼一笑,就讓他一下子忘記了妹妹,隻把這人看進眼裏心裏,又想起此人對自己的關心,與自己知音莫逆,隻覺得心中喜悅,癢癢酥酥的隻往外泛,手腳都沒處放了。
寶玉想著要對這個人好,而且,不知怎麼的,這會兒還有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心虛,於是又開始繞著林靖打圈兒了。想著林靖是第一回在京中過年,就說這好些習俗趣事,這倒是讓林靖聽著有些趣味。
一個有心討好,一個心情也不錯,再加上林靖又不是什麼難以討好的,這屋裏的氣氛是快活的,比之剛剛寶黛在一起還要融洽。
可,往往快活中,就有人來攪局。這不,就聽見外頭襲人的聲音響起來了。
那會兒,其實襲人是看著寶玉偷偷溜出屋子的。不用問,襲人用腳頭都猜得出寶玉這是往哪兒去。擱往常,這位一定會很賢惠的叫住寶玉,詢問去哪兒,去多久,多穿些,別凍著諸如此類的。可今天,這位襲人姑娘眼珠子一轉,就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