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大吃一驚,顧不得想這芝草是怎麼知道襲人的,忙私下看了看,才悄聲求饒,“好妹妹,你可千萬別再說了!”
芝草撅了撅嘴,道:“可擔不得這妹妹,二爺的妹妹,可是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咳個一聲就有人擔心、掉滴淚就有人睡不著的千金大小姐。我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連屋裏都站不住腳、就算說句話也得背著人躲在犄角旮旯裏的丫鬟。”說著說著,眼淚竟然也掉下來了。
寶玉剛剛就有些心疼她,這會兒看著這梨花帶雨的樣子,心早就軟成了一團了,恨不得把心都掏了出來,直是又哄又央告的。
芝草作張作勢了一番,也隻到不能一味的風勁扯足帆,也就應了寶玉許的總總好處,隻是也沒有完全收勢,把個話題又繞回了襲人身上,隻磨著寶玉要跟著去看看襲人姐姐。
要說,寶玉其實也不是個沒腦子的,可就偏偏吃女兒家的那一套,而芝草因牽著林靖的關係,讓寶玉又是感覺不同。這會兒口風就有些鬆了,“不是不想帶你過去,你襲人姐姐如今身邊沒什麼人,想來會悶,讓她認識認識你這樣乖巧的妹妹,想來她也是高興的。隻是,如今有些事情,還真不能說,也不能讓人知道。”
芝草哪裏聽不出這個鬆動?忙賭咒發誓的不往外說,隻磨著寶玉帶著她去,末了,還說道:“聽聞茗煙經常跟著二爺過去。我為何去不得,難道說,我在二爺心中,是那麼不屑一顧的?”
“你知道茗煙跟著我去……原來那些事你都知道?咳,什麼不屑一顧的,這可哪兒跟哪兒啊!”寶玉聽芝草提到茗煙,先是一驚,後來又是釋然,既然他往日曾被林兄弟那兒的下人撞見過,那芝草知道那些事,也不奇怪了。既然那些事情芝草都知道了,那要去看看襲人,那就去吧。
第二天,芝草就在一幹羨慕吃驚妒忌等等的眼神下,微紅著臉,跟著寶玉出門了。在寶玉轉身後,這姑娘回頭看了一下眾人,揚起了個得意的笑臉。
芝草是得意了,可當襲人滿心歡喜地迎向寶玉,準備往寶玉懷裏撲上去的時候,看見寶玉身後轉出一個如小荷般清嫩的丫鬟,那臉差點兒繃不住笑綠了。
寶玉猶未自覺,還笑著拉著芝草,向襲人說著芝草的來曆。
襲人到底是出了名的“賢人”,轉瞬就滿臉堆笑的拉過芝草,“倒是個俏麗的小丫頭,看著就是個機靈的!嗯,我瞧這長相,可跟林大爺身邊那碧草有五六分相像。”然後給了寶玉一個眼神,笑得有那麼一點兒意思,“怨不得二爺喜歡呢。”
這一句好話,就讓芝草心中疑問乍起,連帶著臉上的笑都有些僵住了,等回過神,寶玉已經攜手襲人進了裏屋,而襲人這處的一個老婆子卻笑咪咪的攔著芝草往邊上的屋子,茶水點心倒是不缺。
裏屋,襲人是靠在寶玉的身上,揀著寶玉愛聽的話說著,等哄了寶玉高興時,才進一步探道:“二爺今兒個怎麼帶了她來?咱們說好的話,二爺忘了不曾?”
寶玉倒是不瞞著,“她原就是知道的,”說著,就把林靖的小廝在這兒撞見過自己幾次的事情說了,直聽得襲人心驚肉跳,滿臉倉皇。看襲人變色,寶玉心中愛憐,忙樓住安慰。
襲人卻不是這幾句空話能哄得主的,說著自己的擔心,又把自己是如何出府的事情略略的提了提。
寶玉也真是實在,雖憐愛著襲人,可聽見襲人說林靖不好的話,臉上就有些難看了:“林兄弟不是多嘴的人,你我的事情,早些年他就撞見過,你看,他何曾在外頭說過什麼?你放心,如今這事情,他要說,早就說了,何必避著人才跟我說那些話?”
襲人眼看著寶玉有些不高興了,忙轉了口風,“我知道林大爺是個好人,可他身邊的也是個個嘴緊的?你今兒個帶來的那芝草,不就知道了,你就放心,她不在外頭說?”
寶玉不耐煩了,“我跟林兄弟說過了,他定會管住他的人的。至於芝草,她可是發了誓了。再說了,我不是怕你悶,帶個人來陪你說說話嗎?”
襲人知道這位爺的脾氣,心裏雖然還為這事極為擔心,臉上卻已經換了神色,“那我就謝過二爺體諒。隻是,二爺,你回去時,那孩子是不是跟你一起回去啊?”
“那是自然。”
“撲哧”襲人笑了,“你回去把她帶走了,我上哪兒跟她說話,而你在的時候,我還要跟她說話嗎?有你在,我怎麼會悶?”說著,橫了寶玉一眼,眉眼中自是帶上了春意,人也欺在寶玉懷裏緊緊貼著輕輕揉搓著。
寶玉神色也變了,下麵的話,就不用說了。
榮國府老太太屋外,賴大家的急匆匆地走過來,門外的小丫環見了,忙堆著笑請安,見賴大家的神色凝重,也不敢多說什麼,忙大聲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