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楓和唐峰怎能如此卑鄙無恥?而自己就算不是唐峰的親女兒,也可叫了他二十多年的爹,他難道心裏就沒有一點親情嗎?為了能讓自己嫁給沈洛楓,為了他自己的利益,為了能好好的控製皇帝,他居然蠱惑沈洛楓拿一張假輿圖讓呂薇和穆泰慘死銀川?
唐淺苦笑出聲,原本她還感恩唐峰對他的養育之情,但此刻,她隻對唐峰失望透頂。
那點養育之情也在她得知這個消息,在團團被唐峰害死的時候就消磨殆盡,不剩一絲一毫了。
自此,她和唐峰也就兩不相欠了。
唐淺閉眼,輕歎一口氣,她強忍著心裏的悲痛欲絕,再睜眼時,眼中又是那般清明透徹。
唐淺輕聲道:“走吧,上路吧!”
黑衣人奉沈洛軒之命,要將唐淺平安送到芒州。黑衣人行了一禮,“是!”
語畢,四人離去。
如幻似夢中,冬季,漫天飛雪。
遠處,竹屋裏,虞清歡看到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是個男子,男子樣貌極好,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這男子是虞國聖帝——虞笙!
虞笙年輕時不單單是因為和陌塵誌同道合所以才得陌塵喜歡,更重要的還是因為有一副絕世容顏所以才能得陌塵青睞有加。
兩國之戰後,在虞清歡得知虞笙身死的那一日,虞清歡在軒府也曾哭的肝腸寸斷,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虞清歡也沒有那麼傷心了。
虞清歡本以為自己變得堅強了起來,可在看見虞笙的那一瞬,眼淚還是忍不住的落下。虞清歡張了張嘴,不可思議道:“父皇,是你嗎?”
虞笙朝虞清歡招手,他溫柔的笑道:“清歡,快來!”
虞清歡跑了過去,一把就抱住了虞笙,這真實的觸感讓虞清歡哭的更加厲害。
自兩國之戰後,虞清歡和虞笙已有七年未見!久別重逢竟是陰陽相隔,但好在,天地無情也有情,夢中的相見雖是曇花一現,海市蜃樓,但也夠虞清歡對虞笙訴說著這七年道不盡的想念之情。
“父皇,我好想你啊……父皇……”
虞笙溫柔的撫摸著虞清歡的小腦袋,就像小時候虞笙哄著虞清歡入睡一般,聲音溫柔的安慰道:“清歡乖,不哭了啊!”
虞笙安慰了好一會,虞清歡才漸漸緩了過來。
虞笙滿眼寵溺的打趣道:“清歡,七年不見,父皇的小清歡真是越長越好看了,不過呀,這個子還是沒長,還隻到父皇胸口處呢!”
虞清歡輕哼一聲,不滿道:“我又不是男兒,要長那麼高做什麼?”
虞笙被虞清歡逗笑,“說的也是!”
虞清歡和虞笙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虞清歡見虞笙衣裳單薄,關心道:“父皇,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是不是清歡冷了呀?”
“不是,我有內力傍身,倒不覺得冷。”
虞笙調笑道:“喲,我們清歡啊,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呢。我記得清歡小時候,每到下雪時就會從公主府來宮裏找我,然後對父皇說呀,外麵好冷,想讓父皇親手做羹湯給清歡暖身體,父皇記得,我第一次做羹湯,味道很鹹,可清歡嚐了一口後,卻還笑著騙父皇說,我的手藝一絕,羹湯做的很好喝,後來,若不是父皇嚐了一口,就要被你這小騙子一直蒙在鼓裏了……”
自那後,虞笙就趁虞清歡不在時,時常在宮中跟著廚娘學做羹湯。
金尊玉貴的帝王與廚娘學做羹湯是會降低帝王身份的,可虞笙不在乎,因為每每想到虞清歡,他便覺得自己不是帝王而隻是她的慈父。
再後來,不論春夏秋冬,虞笙都會隔三差五令貼身太監將羹湯從宮裏送到公主府。
年年如此,從不間斷。
虞笙一說起虞清歡小時候的事情,虞清歡便感到心酸,眼中的淚水也會不斷掉落。
人生匆匆百年,世事一場大夢,何處話淒涼?
虞笙心疼的為她拭淚。
虞笙知道自己戳到了虞清歡的痛處,連忙轉移話題道:“清歡,為父有些冷,你去竹屋,給為父拿件鬥篷披上好不好?”
虞清歡笑道:“好!”
虞清歡進了竹屋,隨手取下一件滿是翠羽,裏麵灌滿絨毛的羽衣走了出來。
虞笙從虞清歡手中接過羽衣,當虞笙穿上羽衣的那一刻真可謂是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人間桃李花。
虞清歡心下不由讚歎,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虞笙牽著虞清歡的手,一邊走,一邊親切的問道:“清歡啊,你有沒有複興虞國,讓澤宇奪得帝位?”
虞清歡搖頭,“沒有,但是,我會盡力的。”
虞笙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那就好!清歡,虞國雖滅,可是,複興虞國,勢在必行。”
虞清歡不解,“父皇,帝位就真有那麼重要嗎?”
虞清歡深知改朝換代的不易,成王敗寇,史書都是由勝者書寫。所以一旦輸了,萬劫不複也就罷了,可千古罵名是要傳揚萬世的。
虞笙輕歎氣,滿是無奈道:“肩扛千斤,謂之責;背負萬石,謂之任。清歡,不是帝位重要,隻是因為,你們生在了帝王家,所以肩背上的擔子很重。”
一句話道出了生在帝王家的艱辛與不易。生在帝王家,便注定了每天都要過著爾虞我詐的生活。而皇位就是懸崖之巔,令人可望不可及,想強行爬上去的人,要麼摔的粉身碎骨,要麼被同時爬上懸崖的人當做墊腳石,給踩踏下去。
世人隻知,懸崖上風景秀麗,群山環繞,氣勢磅礴,可世人卻忘了,懸崖之下,森森白骨,血流成河,而能上去的人,皆是踏著他人的屍骨,步步攀登,才能站在懸崖的最高處。
而虞清歡,虞澤宇和虞君卿既是亡國皇室血脈,那既然沒有以身殉國便注定要擔負起複國的責任,這也是一個亡國後沒死的公主和皇子應當承擔的使命。
虞清歡陪著虞笙走了一段路,虞笙才道:“清歡,為父也隻能陪你走到這了,剩下的路,崎嶇凶險,你自己可要小心了。”
虞清歡小心翼翼的試問道:“父皇,您是要走了嗎?”
虞笙笑著點頭不語。
虞清歡心下一慌,連忙問道:“那,那清歡以後還能再見到您嗎?”
虞笙依舊笑的一臉溫柔,“逝者不可追,來者安可知!清歡,前路凶險,你要珍重!”
虞笙語畢,就像白霧一般,瞬間消失在虞清歡的視線裏。
“父皇,父皇別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