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所謂皇帝其人(1 / 3)

微露驚飛百羽,風蕭蕭。側倚欄杆嗅雨酒味消。聲漸悄,淚如潮,竟難逃。常臥離亭靜待容顏老。

——《相見歡》

二月初的天氣總是幹冷的,嗬出一口氣都似要凝結在空氣中,像這樣下著纏綿的雨到是很少見。下雨時的天空,陰霾中透著一些甘冽的白,像是要掙脫出烏雲的束縛。微雨打濕飛過鳥雀的羽毛,他們帶著尚能承受的沉重飛向遠方。

在這個時候,若是能燙上一壺不溫不火的酒,與親人朋友為在爐火前小酌一杯,當真此生無憾了。

清冽的酒香悠悠的飄出巷子,這巷子深處有一家小酒館。那酒館門麵很小,卻總是門庭若市的,那酒香簡直能把千裏之外的愛酒之人勾過魂兒來。

那老板說也奇怪,身處京都之地,多少達官貴人願意出錢幫他租一間大房子,甚至有人願意送他一間大酒窖,可他就是不要。

他寧願守著這小地方,錢不賺多,夠花就好,與世無爭,自得其樂。

因為這場雨,連酒館的生意也變得冷清,老板鎖在櫃台後麵昏昏欲睡,僅有的幾個酒客用誇張的語氣談論著國事,仿佛他們能因此得到什麼一樣。

“……就說咱聖上吧!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大事一點兒不管!看現在上上下下的全是貪官汙吏,老百姓都快活不成了!看看咱前朝幾位君主……唉……”一人長歎一聲,旁邊人立刻接口,“呸!他算什麼聖上!聖個屁!任用蘇雲那種大奸臣!好好一個國家弄得烏煙瘴氣的,呸!”

他說的惡狠狠,也不管有沒有人在聽。見他們兩人這樣說,第三人勸道:“國家衰弱,也不能全怪聖上,如今太後掌權,與蘇雲共同把持朝政,聖上也……”“那還不是怪他太沒本事!連權力也會讓人搶走!”“聖上年紀畢竟還小……”

這邊吵吵嚷嚷不休,靠角落那一桌上站起一人,淡淡道:“阿書,我們走吧。”旁邊侍立著的書童聞言笑嘻嘻的低聲道:“他們那麼說皇上,少爺終於聽不下去了?何不過去教訓他們一頓?”

那人搖搖頭,還是那句話,“我們走吧。”阿書點點頭,走到前麵在雨中撐起傘,那人才一躬身走了出去,兩人在雨中漸行漸遠。

他們離開時,那老板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又重新低下頭去。

此時當朝的皇上名叫百裏汐焰,虛歲不過十六,他六歲時由於前任帝王暴病而亡,他作為嫡長子接掌了王位。然而,六歲的孩子什麼也不懂,皇叔很快被太後把持,太後心機極深,很快就籠絡了一大批大臣,其中一位就是宰執蘇雲。

此朝有兩位宰執,一文一武。蘇雲是武官,執掌兵權,這些年裏與太後勾結,幫著太後幹盡了為非作歹之事,大到殘害忠良,小到魚肉百姓,都少不了他的份兒,因為這些年來,他背負了極多的罵名。

另一位文官名叫仲夏,此人有些奇特,他既不怎麼幫著太後做缺德事,卻也不站出來維護清明,他明哲保身,持著中立的態度。且將權力坐大,讓太後也動他不得。

十年間,太後在宮中作威作福,不管百姓死活,將一個盛世漸漸搞的衰敗。而他們的皇上,吃喝玩樂,對政治毫無興趣甚至厭煩,樂得有人幫他做。

如此在長久下去,隻怕國家前途堪憂。

雨過天晴之後,宮內的遊春又將開始,簡單來說,就是一群人陪著皇上玩,有宮女太監,也有大臣。自打太後掌權,為了方便與外界聯絡,像以往那些大臣不得入內宮的規矩通通都廢掉。兩位宰執更是出入皇宮如同回自家後院一般。

“快!快!朕要那隻綠色的鳥!”皇宮的花園中,水靈靈的少年人身著華麗的錦袍,那臉上帶著稚氣,伸出手指遙遙指著指頭的鳥。

宮女在他的吩咐下連忙去撲鳥,而那鳥兒卻機靈得很,翅膀一撲棱就飛走了。少年人微怒,不大高興,“真笨!連隻鳥都抓不到。誰給朕抓到那隻鳥,朕重重有賞。”這句話一出,眾多宮女立刻四處連撲帶打,他站在後麵,笑嗬嗬的看著。

不遠處的涼亭裏,太後坐在那兒,蘇雲侍立在一旁。太後一直在遠處眺望著百裏汐焰,看到他的所作所為忍不住冷笑道:“哼!快十六歲的人了,心智卻還如同六歲的兒童一般。”

蘇雲聞言道:“豈不是正合太後之意?陛下從小養在深宮,心性如頑童倒也正常。”“不錯。”太後眉角一舒,“對了,皇上的十六歲壽誕要盡快準備,就交予你了。”“是,請太後放心。”

蘇雲點頭,太後緩緩勾起嘴角,“嗬嗬……十六歲了,哀家可要送他一份大禮……”

另一邊,百裏汐焰站在宮女們身後,趁著她們都在捉鳥,他偷偷伸出手去摘樹枝上的花。然而那樹枝上長著尖利的刺,他一不留神,手上便“嘩”地劃出一道扣子來。“呀!痛!”百裏汐焰立刻呼叫起來,他這一叫,一下子驚了一群宮女,眾人趕忙都回身來看,離他最近的宮女一把執起了他的手。

誰知他驚跳著甩開那宮女大聲呼:“別碰我!痛死了!”那宮女有些無措,明明她是那麼小心。

正在這當口,一隻手從空中伸過來,恍惚間竟有劈裂長空的錯覺。那隻手輕柔的握住了他的手,那隻手清瘦有力,骨節分明,那隻手的主人有著細長溫潤的眉眼。

他在百裏汐焰的身前蹲下,將他的手拉起,把他的手指輕輕含在口中。百裏汐焰有些發怔,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正要把手指抽出,男子卻先一步鬆開了口,他微微笑,如水般柔軟,“皇上別擔心,已經沒事了。”

“仲夏這個人,還真是摸不透。”密切關注著那邊一切的蘇雲此時輕輕開口,太後點頭,“不過讓既然明哲保身了十年,也不必太過擔心。有他在也好,正好為哀家擋擋輿論。”

蘇雲唇邊冷笑轉瞬即逝,太後不肯承認她不敢對仲夏下手,他自然也不能點破,隻能點頭稱是。太後又看著舉著手指含著淚向這邊走來的百裏汐焰,冷冷道:“他這軟弱的性格,當真是像極了他那沒用的娘!”

話音剛落,百裏汐焰跑了過來,舉著手慘兮兮地說:“母後……流血了……”太後立即微笑起來,笑容慈祥,“來,讓哀家看看。”

她執起他的手,那手上的傷口幾乎看都看不見,“焰兒別慌,沒事的,一會兒讓翼蝶給你包一下。”

“嗯。”百裏汐焰乖巧的點頭,“那兒臣告退了。”他說完,規矩的行了一禮才離開。隨著他的漸漸走遠,太後也慢慢收斂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