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夏,漸熱的天氣讓整個城市都顯得躁動起來。代表人物,琳琅,她的夜店控興起,每晚流連於“青鳥”這樣的常駐據點,衣著鮮亮煙行視魅的女子,最大限度的在人群中發揮著自己強大的磁場效應。
時曉晰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過了,琳琅接了朋友電話夜場聚會,梳妝打扮一番前腳剛走。
“收留我一晚吧!”他站在門口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時曉晰套一件大紅色的T恤,上麵印著憨憨的卡通熊貓圖案,胸口一行英文單詞“Don’t
touch
me”(別摸我),下麵是帶貓須的牛仔短褲,穿一雙黑色人字拖。他的發質看上去極為柔軟,蓬蓬地豎在頭頂,我想起多年前昆明世博會上那隻吉祥物滇金絲猴。
於是忍俊不禁,對著他笑起來,“你怎麼現在來了?琳琅剛走。”
“我和我爸晚上又開戰了,他嘴上說不過我,就叫我滾,我沒地方去隻好滾來了。”他楚楚可憐的忽閃著眼睛,央求道:“我會很乖,不打擾你的。”
“那好吧,隻能等琳琅回來把你送回家了。”
“我才不回去!”一聽回家他就急了,“琳琅最好也別回來。”
“還是不服管教!”我歎了口氣道:“不是又因為送你出國的事吧?”
“不光是那個。我總覺得我爸看我不順眼,小時候怪我自己調皮搗蛋也就算了,自從上大學的時候我背著他們偷改了個誌願,四年來感覺他從沒給過我一個好臉色。”
“他們大概希望你在其他的領域有所發展。”
“準確地說,他就想讓我按照他的意願發展。我父母傳統思想嚴重,覺得做學問和走仕途才是可以光宗耀祖的正道,我的節目他們從來不聽,覺得那是在不務正業,他們對我一直堅持的理想不屑一顧。”曉晰淡淡的說著,似乎已經對自己在家的遭遇習以為常。
“那以後呢?畢業是繼續工作還是考研深造?”
“工作啊!我對我現在的工作很滿意,自己策劃主持一檔節目,有充分發揮能力的空間,我願意說,有人願意聽,暢所欲言天馬行空,這樣多精彩!”提到他的節目,曉晰就神采飛揚起來,他問我說:“你是不是也沒聽過我的節目?”
“聽過,常聽。我特意買了收音機。”我實話實說,“而且是你的固定聽眾。”
“真的?”他激動之色溢於言表,“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曉晰拉開隨身的背包,從裏麵拿出一張碟片,對我揚了揚:“《朗讀者》,喜歡麼?”他輕車熟路的打開影碟機,把室內整個光線調暗,然後在影片播放片頭時一下子躥到沙發上,坐沒坐相東倒西歪,央求我說:“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然後當他像多拉A夢一般從並不怎麼寬大的包裏再次掏出幾瓶易拉罐,問我要不要喝啤酒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懷疑,他這次離家出走是不是早有預謀。
曉晰一直看得很投入,電影讓他變得如此認真而寧靜。當我看到凱特?溫絲萊特鬆弛的皮膚和老去的下巴,突然覺得美人遲暮的悲涼讓人透不過氣來。跨越二十多歲的忘年之戀,糾纏幾近半個世紀,她隱匿地開在他漸漸成長的心底,而她輾轉半生幾乎再不能把他記起。縱使隔著千山萬水,隔著無知與羞恥,哪怕她隻剩一捧塵灰,他也要把她收鹼回來,再無禁忌再無牽絆坦然的對著自己的孩子說,這裏埋葬著我深愛過的人。
片尾曲響起的時候,時曉晰突然指著男主角轉頭問我:“你覺得他被愛過嗎?”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那想必不是愛情。他曾愛過這個女人,而女主角並不認同這樣的愛。這本身就是一場有失公平的愛情,她愚昧蒙蔽,年齡幾乎可以做他的母親,她曾經利用他彌補自己生活的空虛,但還是最終懸崖勒馬放開了他,這未若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他的愛根本與年齡閱曆無關。”曉晰辯駁道:“這份愛關於一個男人的成長,他與眾不同的初戀,和那份激情跌宕的記憶。所以她是誰,對這個男人並不重要,無論她是善良阿姨,還是電車售票員,亦或納粹戰犯,他都不在乎。愛自己所愛,忠於自己的直覺,不管她愛不愛你,不管她到底是誰,年方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