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十二月份入冬天氣,沅水平緩,並無急流,借著那西北風一路東去,到也順暢。那女子是極沉默寡言的一個人,往往問她三四句,才略略的回上一句,同船十餘日,我隻知道她叫姓風,倒是與風清影同宗,是要去嶽州找一個人,除此之外便什麼都沒問到了。
我和茶自我介紹之時自然也換了姓名,茶用的是她燕如的小名,我則照慣例姓毛,行三,人稱毛三。我們倆是表姐弟,去襄陽投親的。
一路無話,順暢無比的便到了嶽州,我也不想多事,在碼頭告別了那風姓女子也不入嶽州城,徑直找了條船包下,要那船老大送我們過長江,直去襄陽。
因我們到嶽州碼頭之時已經是下午,茶又去集市上采買了些東西,所以當日並未起航,船老大讓我們在船上在船上過上一夜,第二日清早便去襄陽。
碼頭那邊十分熱鬧,即便就是晚上,也鬧哄哄的不得停歇,打擾得人不好睡覺。於是我便讓船夫把船搖到個僻靜港灣歇了,以避喧囂。
那一夜,正好是十二月十五,天也難得的晴朗了開來,深藍天幕之中一輪明月照耀在八百裏洞庭之上,波光粼粼,我不知怎麼總是睡不安穩,不禁爬起來坐到船頭,仰望著那一輪明月並那幾顆殘星。
洞庭湖岸邊多蘆葦,此時已經是寒冬,蘆葦都枯敗了,一攤一攤的,越發的蕭索。月華如水,傾瀉下來,瀉在那蘆葦之上,更增衰敗。
我坐在船頭,仰望天際,任憑洞庭湖上的寒風呼呼的刮著,刮在我的臉上,拂起我的發絲,掀飛我的袍角。今夜,已經是十二月十五了嗬,再有半個月,也就過年了。以前的這個時候,我會在幹什麼呢。
我和大哥尚未去崇鼎之時的現在,大哥應當在準備年貨,打糍粑,熏臘肉,采買幹果供品,還有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而我,應該跟在大哥後麵,拖著兩管鼻涕,要這個要那個的,因為大哥時不時塞入我嘴中的一片蜜餞而興奮半天,或是偷偷切一塊糍粑,在炭火上烤的焦黃乃至發黑,然後不管有多燙,都狼吞虎咽的吞下肚去。再有就是半個月後,腰間口袋裏塞滿小爆竹,點著燈籠跟著小夥伴們一起去挨家挨戶的送恭喜,討餅子。
不過,那樣的生活在十三歲那年大哥一把火把我們從小就住在那裏的竹屋燒掉之時就已經結束了。以後的十數年歲月裏,在崇鼎的記憶一樣的那麼鮮明深刻。
還記得大哥死去的那一年,我沒有等到大哥回來與我一起過年,一個人守這那間大瓦房,守著從這家磨那家要湊成一桌的年飯,一動也不動,就那樣看著。最後卻是白茶,流蘇月,月灝寧他們一起過來,陪著我吃完那頓用眼淚咽下的年飯,自那以後,我便再沒有因為大哥的死而哭過,就算大哥故去了,可是他把我帶來崇鼎,帶給我這麼多的好姐妹,在天上的大哥,你也應該是高興的吧。
以前好象很久遠很模糊的事情,不知為何,在這時竟全部湧上了我的心頭,一件件的,鮮活無比。
“怎麼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吹風。”正在我黯然之時,白茶關切的聲音響起,同時,一件披風披到了我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