縭寧睡得太晚,第二日起遲了些。她去正屋大廳時,瑞秋已領著府裏各職司的下人向完顏若敏行禮。縭寧冷眼看去,瑞秋頤指氣使的指揮著眾人,大概想在新福晉麵前顯示下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完顏若敏比一年前更顯端莊了,舉手投足間盡是出身大家的氣度,對瑞秋極為客氣,讓縭寧自愧弗如。
禮畢後人眾散去,廳中隻留下近侍的丫頭。縭寧緩緩近前,請下安去:“福晉吉祥!”完顏若敏忙站起來,扶起縭寧道:“妹妹快請坐!我們本是姐妹,哪需如此多禮?何況妹妹來得早,有好多事要勞煩妹妹呢!”
縭寧道:“姐姐客氣了!”走到一旁坐下,覺得自己的演技越發好了。
一身光鮮的胤禎踏入廳中,完顏氏站起身,隨即向他請安,一時廳內眾人俯了一地。縭寧怔了一怔,她可從未對胤禎這樣有禮過。當她醒悟自己的“鶴立雞群”過於顯眼時,胤禎已扶著完顏若敏,叫眾人免禮了。
縭寧在心中做了個鬼臉,胤禎朝他揚了揚眉。縭寧打量著他的神情,見他神采飛揚,心中不免生氣。
侍女擺飯上來,縭寧自顧拿起筷子欲大快朵頤,卻覺周圍靜悄悄的。納悶的抬頭一看,完顏若敏依舊端莊的坐著,臉上卻帶著驚愕,別人都瞧怪物似的盯著縭寧手中的筷子,瑞秋眼中的鄙夷更是明顯。胤禎咳了一聲道:“吃飯吧!”先開動起來。完顏若敏才斯文的舉起筷子。縭寧一下失去了胃口,有一下沒一下的扒著飯,也不吃菜。
胤禎對完顏若敏說:“等會進宮,都準備好了麼?府中之事若有不明白或一時不順手的,就問問——”先看了一眼瑞秋,再瞧瞧縭寧,見她隻吃著白飯,不禁一愣。完顏若敏已溫柔的接道:“都準備好了。多虧了縭寧妹妹和瑞秋姑娘,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胤禎剛說:“這就好!你們本是姐妹……”縭寧打斷道:“我向來病著,府中事都是瑞秋在管,就是這次喜事也是她一手打理的,有什麼事問她好了,我是不懂的。”她原想安安靜靜的扮個安份柔順的樣子省些事,但總覺得那“姐妹”二字刺心,忍不住衝口掃了胤禎麵子。這下自是人人麵上不自在。
沉默了一會兒,胤禎道:“這段時間確是多虧了瑞秋在操持。”
瑞秋道:“十四爺言重了!奴婢原是因馬佳福晉身子欠安,德妃娘娘才讓奴婢來府中幫著打理。奴婢誠惶誠恐,辦好了是奴婢的本份,辦不好,奴婢受責事小,辜負了德妃娘娘的信任,奴婢才是無地自容了!如今十四爺有了新福晉打理,側福晉也大好了,還請十四爺進宮時稟明娘娘,讓奴婢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胤禎不說話,完顏若敏便道:“既是娘娘看重的,又向在宮裏的絳雪軒當差,以後府中事還要仰仗著瑞秋姑娘呢!”
瑞秋謙辭:“福晉的話奴婢更受不起了!”
縭寧隻覺一切都那麼膩煩,賭氣將碗一推,道:“我飽了!”每個人都愣住。
縭寧道:“這天氣悶得難受,莫不成要下雨了?”
眾人更是驚愕,眼見這早春的天氣異常晴朗,沒有一絲陰霾——這側福晉莫不是瘋了?
胤禎道:“嗯——你身子未複,既吃好了,別悶坐著。早些回去歇息吧。”
縭寧誰的臉色也不看,起身就走,管別人怎麼想呢!
次日晚胤禎至縭寧處,進門就喊:“離離!猜我給你帶什麼了?”縭寧見他一身簇新的衣服,臉上帶笑,容光煥發的,心中不舒服:“我在這生悶氣,他倒好,左右逢源的想享受齊人之福——我偏不如他的意!”當下不理他,自顧忙著。胤禎的笑容便有些僵。臉上訕訕的看了一眼在房在的秋雨,秋雨退了出去。
胤禎道:“瞧,這可是我托了三哥好久才找來的——” 伸手想扳過縭寧的肩,縭寧反射性的一下甩開他的手,嚷道:“別拿碰了其他女人的手來碰我!”見他一隻手拿著本冊子,僵在眼皮底下,便轉過了頭不看。
胤禎忍氣道:“你這是怎麼了?昨天的事我還沒說呢,今天我好意——”
縭寧一股怒氣往上衝,冷笑道:“我道你新婚蜜月的,怎會到這來了。原來是問罪來了!怎麼?我掃了你的麵子,尊卑不分不懂規矩,又好妒嫉——爺要休要罰,請吩咐下來吧!何必擺出假惺惺的模樣?”氣鼓鼓的走到窗下,兩手發泄似的亂撥著琴弦,發出極難聽的噪音。
胤禎被她一串子話氣怔了,“啪”的扔下手中的冊子,指著她道:“你——你說的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怪過你不懂規矩?又什麼時候說要休——休——”看縭寧手撥著“問情”,點頭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故意做出這個樣子來,隻可惜他看不到!”
縭寧本不想理他,聽他這樣說,不由回頭道:“你明白什麼?我本就是這個樣子!又要誰來看了?”
胤禎不答,隻盯著琴冷笑。縭寧半晌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可這當口若解釋的話豈不示弱?便自顧轉身背對著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