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胤祥一行人漸漸遠去,熱鬧一時的山洞又回複冷清。就在右側不遠處,幾株大樹掩映間,一個戴著竹笠的人影緩緩踱出,久久凝視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一陣風吹過,幾片枯葉籟籟落下,在他身周飛舞,輕輕委地。竹笠笠簷垂著的黑紗被風掀起一角,隱隱露出他右頰似有一道長長的傷疤。
落葉不時飄下,就在籟簌聲中,忽有人掠過衣袂帶起的聲音。那人左腕一翻,劍已出鞘,低喝道:“誰?”
林中,緩緩步出一人,但見他站在那兒,身上的衣衫並不怎麼華麗,也沒有什麼珍奇的佩飾彰顯他的身份,可是無意間流露出的氣度卻是那樣從容而高貴。他他的額頭寬廣,額上有幾絲細紋——奇怪的是,他的皺紋竟也會讓人覺得優雅,那裏似蘊藏了他所有的智慧與滄桑。這微微起伏似海浪的波紋,讓人不自覺地產生信任。他神色平和恬淡,深邃的眼神凝注著青衣人,說:“你不是左手神劍。”
青衣人歸劍入鞘,道:“我自然不是!”摘下鬥笠,笑著叫了聲,“軒大哥!”
被稱作軒大哥的男子見到鬥笠下的容貌,不禁一怔,失聲道:“天嵐?是你!”
那青衣人正是葉天嵐,他歎道:“軒大哥,自從在廣州別過,算來已有一年多了!”
那男子神色奇異,說道:“你的劍法既如此高明,當年在連州與瑤人對陣,為何不見你用劍?”
葉天嵐笑了一笑,說道:“我沒想到瑤人毒箭如此厲害,等我想用劍,已來不及了。說到這,還要謝謝薑大哥。若不是你,我早就毒發身亡了。”
薑玉軒凝視著他,說道:“你既然千方百計要隱瞞這劍法,甚至連性命也不顧,今日為何又說給我聽?”
葉天嵐微笑道:“薑大哥既然身在瑤人陣營中,為瑤人出謀劃策,與清軍勢不兩立,那日又為何盡心救治於我?”
兩人互相凝視彼此,良久,薑玉軒也是一笑:“我隻是個土族郎中,被官兵抓住了,自然要醫好你,立點功方能保命。”
葉天嵐撲哧一笑:“那麼,我知道軒大哥的武功定是勝於我,你一意要知道我的真麵目,我可抵擋不了,所以還是自己招認比較好,起碼有點風度。”
兩人都大笑起來。薑玉軒道:“你還是這不肯吃虧的脾氣,當日我好心救了你,那幾個清軍頭子都答應放我走了,你卻非要留難我——幸好我溜得快,但還是扣留了我的小藥僮。”
葉天嵐笑道:“誰讓你不像個普通的郎中呢。再說了,簫兒可是自願留下照顧我的。”
薑玉軒笑問:“你怎看出我不是郎中?”
葉天嵐眨眼道:“你雖裝得似模似樣,但郎中哪有像你這樣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呢?”
薑玉軒“咳”了一聲,說道:“風度翩翩英俊瀟灑?我一聽說你要砍我頭,嚇得我腿都軟了。我隻是個可憐的、性命操縱你手中的郎中而已……”
葉天嵐回想起那時情景,忍不住又笑起來。“誰讓你裝傻裝個沒完?好啦,薑大俠,薑神醫,那次算我不對,我也餓了,今兒我作東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行行,葉二少爺要請客,誰敢拒絕?不怕被砍頭麼。”
“哎,我說薑神醫,薑大俠,你真會記仇吔。”
薑玉哈哈一笑,說道:“好好,我不記仇。這就走吧。”說著轉身邁步向山外走。
葉天嵐忍不往山洞方向凝視一眼。他手裏還拎著一個包裹,裏麵是剛找來的傷藥及一些吃食。“這樣也好……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等回到京城要什麼傷藥沒有?他一路上有這麼多人護持,經過這事,應該再沒刺客能乘隙下手了……”眼前忽浮現那紅衣少女悉心照顧他的一幕,不由猜測她是誰。他的眼底慢慢浮起淡淡水霧……
忽然,他一咬牙,毅然轉頭,突見薑玉軒正凝視著他。葉天嵐微微一怔,說道:“軒大哥,走吧。”
薑玉軒領路到了一家酒樓,要了雅間,兩人對坐品茗,聊著別後事情。
“天嵐,你既是卓前輩的傳人,為何要助清廷……”
葉天嵐淡淡道:“我還不是一樣助兩廣總督與你們為敵?”
薑玉軒眉峰微聚,默默注視,似要看穿葉天嵐的內心。
忽“篤篤”兩聲敲門,有人叫道:“公子爺。”薑玉軒道:“進來。”隻見門簾掀處,走進一位三十上下,麵目斯文的男子。葉天嵐看清這人麵目,不禁一怔。那人瞥他一眼,微露詫色,卻一閃即逝。薑玉軒道:“這是我在廣州結識的葉天嵐葉公子。天嵐,這是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