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蘭瞪大了眼,眼神又是憤怒,又是不可置信。
他怎麼能做這種事?他……他……身為王爺,怎麼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來對付……
再怎麼不可置信,可事實擺在眼前,石蘭眼睜睜任由他在自己臉上左翻右找,任由他將麵具揭去。石蘭簡直氣炸了肺。
她做夢也想不到他竟會用這種手段,就因為她從沒想到,所以氣得要死。
她竟然會栽在他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下!
石蘭惡狠狠瞪著他,磨著牙,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你!你好卑鄙!”
胤禛恍若未聞,隻是凝視著她因憤怒而發亮的眼睛一瞬不瞬。
這熟悉的明亮眸光……
這失去那麼久的、生氣勃勃的、令他心痛難息的容顏……
他在夢中渴盼了無數次、在清醒時卻從不敢憶起的溫軟感覺啊……
胤禛的心都似在不住顫抖。那是喜悅之極的顫抖,喜悅到不敢相信的顫抖……
胤禛極輕極柔的將她抱起,似乎稍一用力,這極度不真實的喜悅便像從前那樣碎了。
胤禛走到一幅山水畫前,在某處按了一下,山水畫卷起,顯出一道門來,門後是一間陳設精雅的密室。胤禛抱著石蘭入內,將她輕放在淺碧羅幃的紅木雕花床上。
“你……你怎能這樣卑鄙!你……你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不怕丟了你們大清王朝的臉!”
胤禛笑了:“下三濫?”凝視著她,輕笑著,“所謂兵不厭詐,我如果不這樣做,你會乖乖任我擺布麼。你原以為我會怎麼做?設下鴻門宴?點大批人馬捉你?你太小看我了,蘭蘭。”
他的語氣溫柔,可聽在石蘭耳裏,卻差點連肺都要氣炸了。她怒笑道:“小看你?我是太高看你了!我以為你是堂堂雍親王爺,總該自重身份,卻沒料到你竟會使這種卑鄙手段!”
胤禛微笑著,凝視她氣紅的臉龐。他在捉到她之前,想象在捉到她之後的情景。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激動到無法自抑,會將積鬱多年的思念一朝傾盡。
但或許是想說的話太多了,胤禛一時無言。聽著那沙啞的聲音,他問:“蘭蘭,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石蘭緊閉了嘴不理他。
“你不說我也知道。”胤禛說著,左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你幹什麼?放開!”石蘭拚命擺動頭頸,卻哪裏甩脫得了?胤禛道:“乖,張嘴,我不想傷到你。我要聽你原來的聲音。”他稍稍用力,欲掰開她的嘴。
石蘭拚命咬住牙關。胤禛忽捏住了她鼻子,待她氣悶憋不住鬆口時,他的手指趁機探了進去摸索。
石蘭“唔唔”連聲,心中恨得直想把他手指咬下來,可是兩頰被他緊捏著不能用力。忽覺喉中微微一痛,那能夠改變聲音的薄薄晶片被胤禛扯了出來。胤禛終於放開她,瞧了瞧手中的東西,隨手就往地上一扔。
石蘭心中那個氣啊!她喘了幾下就破口怒罵:“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比狐狸還要狡猾的陰險小人!”
胤禛下的藥甚是奇怪,石蘭雖全身無力,但神智仍然清醒。她也並不是絲毫動不了,四肢與軀體仍可勉強動彈,但要抗拒,卻是力不從心。更奇怪的是,她頭頸能夠轉動自如,罵人也依舊中氣十足。
所以石蘭隻有靠罵他出氣了。
見她這樣,胤禛笑出聲,說:“你換幾個詞吧,這些剛才你罵過了,一點也不新鮮。”
“你!你……卑鄙!卑鄙陰險狡詐……你是我見過的最卑鄙最無恥的人!”石蘭還是翻來覆去地罵這幾個詞。除了這兩個詞,她找不出其它的詞形容這種行為。
胤禛坐在床沿上,看著她生氣,微笑著,神情卻漸漸恍惚。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那灼灼發亮的眼睛。
石蘭怒極,張口就咬在他掌緣上。胤禛一怔,卻沒有躲,任由她狠咬。最後還是石蘭累了鬆開嘴。胤禛低頭看了看,朝她笑道:“這是第二次了,比第一次要輕。”他朝氣喘籲籲的石蘭俯下身,輕笑著說,“怎麼,不舍得下死勁咬我了?記得第一口可給我惹了不少麻煩啊……我想忘了你,可它卻時不時提醒我,你當初是怎樣別出心裁地在我心上打了個印記!”他的呼吸直噴在石蘭臉上,石蘭的罵聲窒住,一陣心慌意亂,不由偏過頭去。
“怎麼?心虛了?”胤禛看著她眼底的慌亂,看著她略顯蒼白的側臉,唇緊貼近她的耳邊,邊啃齧著她耳垂邊輕聲說,“你既然要讓我永遠記住你,可你卻為何如此狠心?在莊子裏,你任由我誤解,任由我把你當作了鬼魂,任由我一聲聲呼喚!你聽著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一縷恨意夾雜著痛楚升至胤禛眼裏,他猛的扳過她臉,石蘭不及閉眼,於是她眼底的倉皇盡落他眼裏。
“你說,你為何竟能如此忍心?”胤禛直直盯著她緊閉的雙眼,語氣裏滿是憤恨,“在那開滿淩霄的池子邊,你知不知,我費了多大勁才能夠假裝沒有認出你。如果,我忍不住脫口喚了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準備不顧一切逃走?就像以前那樣?在書房裏,如果你知道我認出了你,你是不是準備用劍架著我的脖子,然後離開?蘭蘭,你的本事越發大了啊,會這種久已失傳的易容術,會這種久已失傳的劍法……如果我不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怎能如此輕易捉到你?你說是不是?蘭蘭?”
石蘭緊緊咬住了唇,強抑著心中顫抖,可淚水還是從緊閉的眼角滲了出來。
胤禛低低歎息一聲,溫柔地吻去了淚滴,手指輕撫過她下頷,啞聲道:“蘭蘭,我們重新開始吧。”
“重新開始……”石蘭喃喃著,她本是緊閉著眼心亂如麻,此時卻慢慢睜開眼睛,眼裏沒有激動,沒有意亂情迷,凝視著他,輕聲問:“你告訴我,怎麼重新開始?”
胤禛聞言,腦中立時想出七八個主意,他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這容易得很,我旗下多的是一品、二品的官員,足以為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你原先是側福晉,以後依然是側福晉,我——”胤禛自信的聲音突然中斷,眼中的激動緩緩褪去,又恢複寒潭般幽邃。他瞧著石蘭嘴角浮現的那絲嘲諷的笑意,停留在她下頷的手指漸漸用力。石蘭覺得疼痛,也覺得屈辱,使勁擺了擺頭,胤禛的手指驀的鬆開,卻抓起她右腕。
不意外的,他又觸到那熟悉的堅硬硌手的物事。他捋起她袖子,露出黑黝黝的弩匣。胤禛抓著她手腕,將那弩匣舉到石蘭眼前。
“為什麼?”胤禛聲音沉鬱。
“你——什麼為什麼?”對於自己這種任由他擺布的狀況,石蘭極是痛恨,他這舉動又令她疑惑,“你放開。箭口正對著你呢,呆會誤觸機關射傷了你,別怪我沒提醒。”
“你既在乎我生死,為何不肯留在我身邊?”
“在乎你生死?笑話。我隻是怕此刻射死了你,我也隻能在這裏等死了。”
“那昨日在莊上打獵時你的行為作為解釋?”
聽他提到這個,石蘭有些冒火:“你耍了我,是不是很得意?我若看出你的意圖,管你會不會被野豬咬死!那個情景,隻要是個人我都會出手!可不是為你!”
胤禛不動聲色,依舊輕言細語。“哦?是嗎?那麼,在蘇州天平山,你又為何救我?”
石蘭大吃一驚:“什……什麼蘇州天……天平山?”
胤禛眉心微蹙:“你並不笨,為何總做些掩耳盜鈴的事?”仔細研究著她腕上的弩匣,“我一直納悶當時硌我手的是什麼,原來是這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石蘭勉強抵賴著說。
“不懂?”胤禛揚起眉,放下她手腕,改而輕撫她臉頰,“你不僅救了我,為我療傷,為我換了衣服,在山洞中我們還……”
石蘭叫道:“閉嘴!”胤禛果然住了口,就這樣默默注視著她。房中陷於死寂,石蘭隻覺得兩人的呼吸聲都那樣響,令她壓抑。石蘭閉上眼,不看他一眼。
胤禛看著那倔強無比的臉,心中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
“王爺!高福來了,說有急事稟告。”一個聲音突兀傳入,打破了室內的死寂,石蘭不由鬆了口氣。但聽腳步輕輕,胤禛走了出去。依稀聽到高福急匆匆的聲音叫了聲:“四爺——”卻戛然而止。
石蘭睜開眼,回想剛才那人語氣雖也恭敬,但比起王府中其他人,卻又明顯不同。而且對高福直呼其名。石蘭聽這聲音似乎年紀甚輕,不由暗中猜測此人身份。
此處應是雍王府的機密重地,能在此處出入的,都是他的心腹吧?不知這些人都為他做些什麼秘密之事。或許,這裏就是粘杆處?後世關於“血滴子”一類恐怖血腥的傳說是否都是從這裏出去?那些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她同一姿勢躺久了,有些難受。她想挪挪,卻力不從心,頭抬到一半又落在枕上。她心中惱怒,不由猜測他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