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盛謙看了眼林瑜：“我同意。”他的心早在這半個月的一次次乞討中被碾壓成灰。從跟林瑜談戀愛開始，他每個月的工資就固定上交。七八年了，交到自己身上一毛錢都沒有。所以當母親在家裏昏迷送入醫院時，他連最基本的治療費都得找林瑜討。
林瑜聽著這回複，詫異了足足分把鍾，她沒有料到他也想離婚。
鄭荔冷冷笑了笑：“你能同意再好不過，既然雙方都想離婚，那我做主替你們分配財產。關盛謙，你媽在家裏無故暈倒，在醫院去世。你在我女兒已經掏出大筆治療費的前提下，還因為手術費打了我女兒，所以你是過錯方，你淨身出戶，這個沒問題吧？”
“可以。”他心死地回答。
“我說的淨身出戶，包括你婚前買的這套房子。”鄭荔覺得這些事要開門見山地算清楚，講明白，以後就不用扯皮。
關盛謙看了眼林瑜，林瑜從小富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生活上的技能全無，所以這些年跟著他，也的確受了些苦。關盛謙心疼她以後沒有地方住，點頭同意：“可以。”
鄭荔對這答案很滿意，她當初也就看中了關盛謙老實的人品，這證明自己沒看走眼。“既然房子車子都歸林瑜了，那我們來說說精神賠償跟小攸的撫養權。你那巴掌把我女兒打得沒臉見人。這樣，我們也不訛你，小攸肯定是跟媽媽。你每個月有一萬五的工資，你掏出一萬二來給小攸當撫養費。你每年還有五萬塊的分紅，這些分紅每年上交給林瑜，就當精神賠償費。”
丈母娘提起小攸時，關盛謙下意識地看向兒童房。房門口，七歲的女兒關小攸正安靜地站在那裏，一聲不吭地盯著滿屋喧鬧的人。誰都不知道她在那兒站了有多久，聽到了多少。關盛謙顧不得屋裏的人，起身跑向女兒，他把女兒拉進房，把門反鎖。
小房裏很安靜。
關盛謙把女兒拉到兒童書桌前，叮囑她：“要認真做作業，不要偷聽。”
關小攸身高已經一米二，體重四十斤，最喜歡留一頭齊背的長發，紮兩個漂亮的雙馬尾。她身穿一身粉裙子，溫柔又乖巧。
她坐回書桌前，在父親準備離開時，叫住他：“爸爸。”
關盛謙回頭。
她問：“奶奶是去了天堂嗎？”
關盛謙愣住。在母親去世的這幾天，關盛謙剛好卷入家暴風波，所有人都在質問他為什麼會打老婆。而女兒，應該是到目前為止，除自己外唯一關心母親的人。他想起過世的母親，聲音微哽：“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他準備出去繼續解決外麵的紛爭。
關小攸再次叫住他：“爸爸。”她沒有等父親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問了同學，也問了老師，他們說死亡就是到了天堂。”她努著嘴，眼淚嘩嘩往下摔，但講話還是字字清楚，“我也查了字典，天堂在高空中，可是那裏沒有房子啊。奶奶會不會找不到天堂。”
關盛謙跟著掉淚。
關小攸傷心地問：“奶奶找不到天堂，是不是就能回家了？爸爸，我想奶奶了。奶奶可喜歡我了，每次來看我，都會給我帶好多新玩具和新衣服，也會給我煮好吃的。”
關盛謙蹲到女兒麵前，淚流滿麵地告訴她：“奶奶回不來了。”
關小攸哭著問：“為什麼啊？”
關盛謙覺得告訴女兒死亡這件事，很殘忍，所以他盡量委婉：“死亡後，就會從這個世界上徹徹底底消失。”關盛謙的眼淚一直在淌，“爸爸以後沒有媽媽了。小攸以後也沒有奶奶了。”
關小攸慌張地替父親擦淚：“爸爸，你不要哭。”她抱向這個蹲著的人，難過地安慰他：“爸爸，你不要哭，你還有我。”她聲音稚嫩，卻直達關盛謙心底，“爸爸，老師說山村裏有很多孩子沒有父母的保護，他們很可憐。爸爸也沒有父母的保護了，可是不要緊，小攸會保護你。”
關盛謙盡力去忍住哭，但是沒辦法，眼前的這個小人兒帶給他唯一的溫暖，眼前的這個小人兒讓他的情緒徹底崩潰。他埋在女兒身上號啕，不再管外麵震天響的敲門、踢門聲。他忍了好幾天了，現在隻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