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牧野心裏閃過幾種可能的猜測,得知碧荷被留在佛堂內,他沉著臉過去。
碧荷正十分虔誠地跪在佛前,一身利落的胡服讓曾經身為奴婢的她呈現一種別樣的風情,她雙手合十似乎在默默祈禱著什麼。
君牧野在門口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輕咳一聲,見她望過來,才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你是呼斯楞的汗妃?”
碧荷心中有愧,立即低了頭,她仍舊跪在蒲團上,雖是默認了,但在這些曾經的主子麵前,她絲毫沒把自己當成什麼汗妃,因為她明白,隻要這些人說那麼一兩句話,她的小命就會不保,因為她從來不是尊貴的大公主殿下。
君牧野靜靜地審視著她,見她麵上尚有餘驚,開口道:“你剛剛在祈禱什麼?”
碧荷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小聲道:“奴婢在祈禱太皇太後可以平安無恙,祈禱公主殿下得到快樂。”
聽她提到寧玉,君牧野瞳孔一縮,厲聲道:“還不將實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君牧野冷漠不近人情的形象一直留在碧荷心中,被他這麼一喝,身形一顫,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再不敢有所拖延:“大人恕罪,當初剛出邊關,公主殿下便要奴婢假扮她替她出嫁,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奴婢和公主又被換了回來,還差點驚動大汗。因為殿下一直蒙著蓋頭,外人不知殿下容貌,這次雖然沒有成功,殿下卻沒有放棄,直接和奴婢換了衣服,以奴婢的身份留在迎親隊伍裏,尋找機會逃走。到了拖雷部落,殿下強令奴婢與大汗成親,奴婢便成了汗妃,後來拖雷與我朝通商,公主便讓奴婢央求大汗放她和夏蟬離開。奴婢心中不願意,殿下就要偷偷逃跑,奴婢怕她出意外,隻得去求了大汗,讓拖雷的商隊帶她們回來。殿下和夏蟬走了之後再沒有音信,奴婢沒有辦法,隻得以公主的身份留在拖雷。大人,奴婢並非有心冒充公主,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求大人在太皇太後跟前求求情,奴婢罪不至死啊!”
君牧野自然知道錯不在碧荷,可如今要怎麼辦,寧玉又在哪裏,拖雷那邊如果知道真相要如何交代?
君牧野心中如一團亂麻,看著哭得淒慘的碧荷,久久理不出頭緒。他頓了頓又問:“呼斯楞對你可好,為何你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碧荷聞言臉上一紅,羞羞怯怯地回道:“大汗十分憐惜我,待我極好,奴婢與大汗已有了一個半歲的孩兒。因為怕身份露餡,我便沒有讓人跟隨,隻說回來是見親人,沒有必要。”
君牧野無聲地歎口氣,對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寧玉已經無力置喙,事已至此,恐怕隻有將錯就錯了,就是不知太皇太後能不能接受。
他瞥了一眼戰戰兢兢地碧荷,叮囑道:“你先待在這裏,本相去瞧瞧太皇太後,到底如何處置,還要看皇上和太皇太後的意思。”
碧荷身子一軟,坐倒在地蒲團上,心知以太皇太後對寧玉的疼愛,她恐怕在劫難逃。然而這就是命,她頂著公主的身份,過了兩年人上人的生活,有愛她的丈夫,有可愛的孩子,然而夢終究有醒的時候,如今是不得不醒了。
君牧野回到太皇太後寢殿,見隻有榮太後守在這裏,並不見皇上,想必已經離開,太皇太後瞧著倒像是睡著了。
榮太後看到他,走出內帳,屏退了宮人,向他詢問情況。
君牧野將碧荷那番話告知於她,並沒有急著開口,想看看她是什麼態度。
榮太後對於寧玉這個小姑子早就不抱期望了,可如今是她兒子在坐皇位,若是與拖雷發生什麼不快,受苦的是她的兒子,因此,她心裏對寧玉是氣憤的。然而,怪罪的話終是不能說,還要表現自己的關心,她十分擔憂道:“玉兒也實在大膽,這若是有個萬一,太皇太後得多傷心啊!她就是不為兩國關係著想,也要為太皇太後著想不是,如今她跑得不見人影,我們要到何處去找她?”
君牧野低著頭不吭聲,就聽榮太後又問:“依丞相的意思,此事要如何處理?”
君牧野頭也不抬,淡定道:“大公主是太皇太後唯一的女兒,先帝唯一的妹妹,她的事恐怕還要太皇太後開口,到時候如果皇上同意,要如何做臣遵命就是。”言下之意,就是此事輪不到他插嘴,他隻是一個臣子。
榮太後也不為難他,擺擺手道:“你先去同皇帝複命,待太皇太後醒來哀家會告訴她,至於碧荷……”她頓了一下,繼續道:“讓皇帝派人去給拖雷的使臣報信,就說大公主許久不見太後,要在宮裏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