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德十四年春,江南蘇和縣。
一個容貌及其俊美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不緊不慢地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中年男子一身白衣,身形飄逸,麵白無須,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的年紀,但他眸中的滄桑之色卻令他像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望著街上的繁榮景象,女子對男子溫婉一笑,道:“公子,我真沒想到今生還有機會回來。”
男子回眸一笑,那種經曆過風霜的韻致風華,令即便認識他二十年的女子,仍是禁不住臉上一熱,便聽他淡淡道:“離開的時候我就想著終有一日我們是要回來的,如今都快十五年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記得我們?”
女子道:“小姐是肯定會記得我們的。”
男子輕輕一笑,讚同地點點頭:“你說的不錯。”
“公子打算怎麼做?”
“先去送帖子吧,當初她瞞著朝廷把我送走,如今卻是不能明目張膽地上門了。若她願意,請她出來一見,我有事要告訴她。”
女子心裏納悶,她一直跟在男子身邊,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不過,她從不做逾矩之事,即使心裏疑惑,仍是點點頭,向一位婦人打聽道:“這位大嫂,請問蘇和侯府如何走?”
婦人熱心地為他們指了路,兩人對視一眼,便一前一後向她所指的方向去了。
蘇和侯府,淩雲和淩夫人正在哄小女兒君懷璿用飯,小丫頭如今才一歲出頭,淩雲正試著為她斷奶。
他們一大家人在蘇和縣已經定居五年了,這些年來日子過得平靜而快樂,長輩得享天年,兒女天真可愛,這是她以前乃至前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璿兒正和淩雲撒嬌,她不想吃飯,她想喝奶,為何娘親不讓她喝奶?
淩雲拿她沒辦法,還想再哄哄,就見已經變成侯府管家的黃副官來報:“夫人,門外有客人送了帖子來,說是給夫人的。”
淩雲一愣,問他:“直接命丫頭們送來就是了,管家怎麼親自來了?”
黃忠有些欲言又止,他將帖子奉上:“夫人看過就會明白了。”
淩雲隻好將事先準備好的羊奶摻了米粥,請淩夫人喂給璿兒吃,這才接了帖子細看。她隻一看那字體,先是不敢置信,手指微微發顫,情緒波動異常激烈。
好一會兒,她才將帖子收好,平複了情緒對他道:“來人可還在門口?”
黃忠道:“想是怕引人耳目,他們遞上帖子就走了,屬下也是遠遠看了一眼,才親自來向您稟報的。”
淩夫人察覺淩雲臉色有異,不過這些年她向來不願多操心,尤其府中的事淩雲向來有主意,她樂得直把一顆心隻放在女兒和孫子孫女們身上。
隻見淩雲深吸一口氣,對他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是,屬下告退。”黃忠看了看淩雲,退了出去。
璿兒年幼,餓得快,所以她把那一小碗羊奶粥用完好一會兒,才到申時。她的哥哥姐姐們結伴下學,跟著祖父慕容來到母親這裏等著用晚飯。
淩夫人和慕容這幾年來變化不大,江南美麗富饒,水土溫潤養人,即便是淩雲,年已三十,又是五個孩子的母親,看起來仍是年輕得驚人。
老老少少坐在一起充滿了歡聲笑語,君牧野午休後在書房看書,老遠就聽到他們的聲音,遂滿含笑意地走過來,他先同慕容和淩夫人問了安,再走到淩雲身邊坐下,接受幾個孩子的問安,這才讓人傳飯。
君牧野已是年過四旬,做了幾年的蘇和侯,富貴悠閑,眉目間倒是比前些年多了幾分溫潤,少了幾分冷峻,整個人也多了幾分江南文雅多情的情懷,倒是半分不顯老。
在寬袖的掩蓋下,他捉住淩雲纖細的手指握在掌心,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這才開始和幾個孩子談談他們的喜好聊聊他們的學業。
淩雲望著他含笑的眼睛,深深覺得放棄京裏的權勢來到這個山清水秀的魚米之鄉是個再正確不過的選擇,就連往日一板一眼的君佩瑾,這些年成長起來也柔和了不少。
江南是個非常靈秀的地方,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