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三)
一個男人是否可以用風華絕代來形容呢?
這一點,慕容諾兒想不明白,甚至於對風華絕代這種詞彙她也是知之甚少。她識得字不多,通曉的詞彙更加貧乏無力。此刻,卻是連一個像樣的形容詞都拿不出手,絞盡腦汁姑且將這‘風華絕代’給想了出來。
蕭瑟散盡了枯葉的柳樹下,男子仰天眺望,不知看向何處,或者他的視線根本就無從焦點。秋日裏的日頭並不灼人,淺淺的,泛著淡淡的慘白,哪怕從湛藍的天空而來,帶來的隻有些微的暖意。
今天的天氣稍稍有點兒冷,呼呼的北風並不強勢,但也讓人無法忽視。
慕容諾兒小小的身子就貼在假山後,冰涼冷硬的觸感讓她的神智無比的清明,自然也曉得她此刻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是一名合格的大家閨秀該行的。可是,就在看著青衫飄渺,她也恍恍惚惚的跟在了他身後。這個人就是娘的相公,同爹爹不同,他看起來很瘦弱,但卻比爹爹好看多了。而且他的脾氣很好,總是讓娘笑著,不像爹爹總是令娘笑著,也難掩落寞。
在很的小時候慕容諾兒便知曉爹爹並不喜歡自己,因為哪怕是從他麵前經過,爹爹也不會多看她幾眼。仿佛是陌生人一樣,這讓慕容諾兒隻以為因為自己不是男兒,才讓爹爹不開心的。後來,她慢慢明白了,她本就不是被盼望著出生的,若是男兒還好,可她偏偏為女子。娘親不為爹爹所喜愛,連帶著她也入不了爹爹的眼裏了。
如今,娘親再嫁,新爹爹看起來很好,他會喜歡自己嗎?
憑夏侯飛霜的功力,自然早已知曉這附近有人藏身,而且聽著呼吸吐納,也是熟悉的很。整了整麵上的表情,讓眼神中充滿柔和,這才好整以暇轉過身來,柔聲喚著:“是諾兒吧,過來爹爹這裏。”
藏在假山後的小老鼠——慕容諾兒微微一驚,但見男子一臉柔色,隻能揪著衣角,怯怯的走了出來。但那聲‘爹爹’卻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聲來,而對上夏侯飛霜一臉了然的表情,更覺窘迫,被嬌養了數月略帶豐滿的臉頰也泛起了紅暈。
“諾兒躲在那裏幹什麼呢?說來給爹爹聽聽好不好?”雖內裏乃是女子一名,但這些年來夏侯飛霜對於如何完美的扮作一名男子早已駕輕就熟了。如今,她那名頭上不過多加了個已婚人士,順便成了兩個孩子的父親而已。但在夏侯飛霜看來,這不過是要更加溫柔些,自然也不覺得為難。
可慕容諾兒卻宛如被驚嚇了一般,倏地朝後跑去,躲進了假山後麵。
夏侯飛霜被她這一係列的動作不解,不禁問道:“諾兒是要和爹爹玩躲貓貓嗎?”
慕容諾兒不曉得躲貓貓為何意,在細心觀察了夏侯飛霜一陣,才囁嚅道:“爹爹新娶的妻子也是對諾兒笑著,然後……就叫人鞭打了諾兒一頓,諾兒怕……”
細弱的聲音聽的夏侯飛霜心口一揪,心底微酸。這柳夢煙曾經也不知什麼身份,為何如何狠毒?在麵對著一個稚弱孩童時,何其忍心!她這行為在現代會被稱作小三,雖然名頭上冠之以以愛為名,可是傷害的卻不僅僅隻是一個人。若真的是因為愛情,又為何要對一名無辜的幼童下得狠手?!若真的是因為愛情,又為何要治得蕭宓兒這原配夫人家破人亡?!而且更好笑的是,這一切竟然源於一句她以為。柳夢煙以為自己是女主,所以為了防止被女配迫害,才先下手為強,簡直是可笑至極?!
這麼多年來,殘酷的生活讓夏侯飛霜的心變得堅硬起來,她再也不是那個陽光開朗的女孩兒了。可是,現在她發現,她依舊還有著善良的一麵,更加還有積極的一麵。
忍住了眼底的澀意,夏侯飛霜招了招手,以最柔和的聲音喚道:“諾兒,過爹爹這裏來,爹爹不會打你的。”慕容諾兒沒動,眼底竟然有著淡淡的防備。這幾個月裏,她一直關注於商行,對這孩子並未多加接觸,沒想到這孩子竟然被傷害之深。“來,別怕。咱們一起去看弟弟去。”幸而她還記得下人們說的,這孩子十分喜歡小竹。但因為小竹還是嬰孩,怕慕容諾兒沒輕沒重的,這才減少了他們之間的接觸。
果不其然,在聽到了‘弟弟’這樣對慕容諾兒略顯敏感的詞彙,登時讓她眼睛一亮,不禁脫口道:“你真的會讓我去看弟弟嗎?”
夏侯飛霜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來,就這麼靜靜看著慕容諾兒,含笑。
慕容諾兒雖然對人有著一層敏感的防備心理,但她畢竟隻是一個孩子,尤其是在夏侯飛霜溫柔善意的笑靨下,根本就無力招架。慢慢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小心的將自己瘦弱的小手放在了那隻潔白纖長的手掌上。
同大人的手相比,慕容諾兒的小手簡直瘦得像是小雞爪子,看的讓人心酸不已。眨去了眼底的酸澀,夏侯飛霜輕鬆一笑,“咱們去看小竹,諾兒歡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