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二十一)
天氣略帶涼爽,隱隱有著淺淺的風繞過回廊吹動著屋簷下數隻青銅小鈴,鈴鐺的聲音恬淡,若不細細品聞怕是入不得耳朵。
日頭薄薄的光暈映照在藍天上,連四周籠罩著的幾朵小小的雲,也變得通透了起來。
有早熟盛放的花,淡雅的香氣和著風,一絲一縷飄進了微微開啟的窗扉。
在周管事大嚷大叫著“出事了!”的時候,夏侯飛霜正握著夏侯諾兒稚嫩的小手一筆一劃在紙上寫著大字。聽著一聲一聲仿佛聲嘶力竭的吼叫聲,她幾不可聞歎了口氣,朝夏侯諾兒歉意一笑,鬆開握著她大手。
周管事一路跌跌撞撞,也虧得他那身老骨頭經得起顛簸,行動速度更是不輸給年輕人,沒看他身後追著他的門房小廝嘛!
“砰”的一聲推開書房精美的雕花木門,惹得這棗木製成的木門發出不快的呻吟,周管事直直朝著夏侯飛霜衝去,開口便道:“主子,大事不好了!咱們的鋪子裏發生命案了!”
夏侯飛霜稍愣了下,隨即不甚在意的問道:“是咱們店裏的夥計將人打死了?”
這一臉‘不用在意’的神情,讓周管事竟然生出了無語凝噎這種類似於小女兒的情懷來。“主子,不是店裏的夥計將人打死了。”
“哦?”夏侯飛霜淺淺的抬了抬眼皮,喃喃道:“難不成是掌櫃的將人打死了?”
主子爺!!您老能不能除了想象著店裏的人將別人打死,就沒別的想法嗎?!周管事為自己主子廣散的思維模式腹誹不止,隻能按下額角上已經蹦起的青筋,歎了口氣,無奈道:“是店裏的一位首飾師父被人發現死在店裏了,而且凶手也已經被緝拿歸案了。”
“這麼說來,是雅韻齋出事故了。”也不怪夏侯飛霜此刻在覺察到,實在是周管事一驚一乍了半天,就是沒說出一個關鍵來。“既然凶手已經被緝捕歸案了,又怎麼說大事不好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啊!”夏侯飛霜理所當然道,順便偷偷湊近夏侯諾兒耳邊,小聲說道:“諾兒,你將來找相公的時候一定不能找一個話癆,不然……會很痛苦的。”
夏侯諾兒黝黑的眼珠子直直盯向周管事,周管事滿是皺紋的臉正待要綻出一個笑容來,人家去轉頭直接丟給了他一個後腦勺。這模樣,這動作,甚至連那少的可憐的表情都向周管事道出一句話來,那就是他這一大把年紀了,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嫌棄了,而且還嫌棄的如此徹底。
夏侯飛霜將兩人的互動收在眼底,自然不覺得周管事一臉鬱卒的表情有什麼奇怪的,隻是……話題該轉回來了吧!“周管事,雅韻齋到底發生何事了?”說完,連自己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周管事跟在自己身邊多年了,怎麼最近是越來越不靠譜了。他該不會惦記著提前退休吧?
周管事到底還是一名合格的管事,聽到夏侯飛霜一問,忙正色道:“主子,今天早上雅韻齋接待了一位客人,是幾日前預約定製首飾的一位夫人。由於預約的師父並沒有到店裏來,夥計就給她推薦了李師傅。然而,就在夥計去前堂接待顧客,返身回來為兩人準備茶點時,正好聽到兩人激烈的爭吵聲。他當時一心勸架,忙朝門口跑去,可等他推開門時,卻見到李師傅倒在地上,胸口滿是鮮血。而那位夫人則是驚呆了一般,手上攥著一把帶血的匕首,坐在椅子上,直到捕快將她帶走。不過,這位夫人的來頭可不小,正是慕容將軍的妻子——柳夢煙。”
“哎?”看來事情有趣了啊,她可不認為柳夢煙會無緣無故殺死一個和她無關的首飾匠人。摩挲著光潔的下巴,夏侯飛霜朝夏侯諾兒努了努嘴,“你教諾兒習字,我去官府看看去。”說罷,便打算站起身來。
“不要!”稚嫩的嗓音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夏侯諾兒嫌棄的看了眼一臉討好笑容的周管事,頗有幾分小大人的風範。“諾兒等著爹爹回來,諾兒不要他教!”嫌棄之意,溢於言表啊!
至於這個‘他’,不用細想便知道是何人了。夏侯飛霜正站起的身子頓了頓,隨即偷偷笑了幾聲,抬手安撫性的拍了拍夏侯諾兒的發頂。“嗯,那諾兒要乖乖的等爹爹回來哦!”
“周管事,走了。”
被小小姐討厭了嗎?周管事內心裏揪著小手絹,無聲泣淚。
慕容瑜接到官府的通知時正在軍中操練著兵士們列隊,來人態度蠻橫,哪怕知道麵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慕容將軍,依舊我行我素。其實,倒也沒有說上幾句話,隻道了一聲:“您的夫人因殺人罪目前被收押府衙。”
但僅僅一句卻也夠了,隻因這來人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卻是讓半數的兵士們都聽了個仔細。自己的夫人竟然犯了罪,而且還是殺人的重罪,這等丟臉之事就被這麼大刺刺的宣揚出去,饒是征戰沙場多年的慕容瑜也有些麵子上掛不住。急匆匆就隨幾名官差離開了,路上也沒顧得上計較這幾人對自己不敬的事情。是啊,自己的妻子獲罪就夠他頭疼的了,哪裏還顧得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