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三十一)
四季交替而過,變化無常。
當秋日裏的最後一片落葉飄下,你甚至都來不及去抓住什麼。
飛雪擦著冷風呼嘯而來,雪色如迷霧一般,漫漫灑灑,整個大地都被覆蓋了一層華美的白色錦緞,在雲層中微微透出的金光下,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裹緊袍子,也不能阻止冷風的侵襲,哪怕在大街上也盡是忙碌奔走的人群。
蕭逸竹坐在馬車上,懷裏塞了一隻小小的手爐,身上是件上等的狐裘。馬車四壁堅固,車簾也被緊闔的窗戶阻隔了,一絲細小的風都吹不進這溫暖的馬車裏。
馬車裏擺著一張小巧的圓形桌幾,一壺清茶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男子僅著一件單薄的黑袍,似乎並不畏嚴寒一般。‘他’的唇角帶笑,執起茶壺,小心翼翼的朝著旁邊的茶杯裏斟滿熱茶。琥珀色的茶湯如飛虹直下,注入素白的茶杯,激起一顆顆小小的珍珠。方菱形的小小木盤放著幾隻油紙包,點心似剛出爐的模樣,還散發著熱氣。糯米特有的清香令人精神一震,恍惚覺得這寒冬也無從畏懼了。
蕭逸竹接過茶杯,淺淺呷了一口。雖比不上在家裏精心烹製的熱茶,但也聊勝於無,更是遠超茶樓的名茶。額前垂下的碎發遮擋了他的視線,不過他卻懶得去撩撥,隻靜靜的,透過發絲間小心窺視著對麵安坐著的男子。
歲月似乎在‘他’臉上從未留下過痕跡,如同自己深埋在記憶深處的麵容和表情如出一轍,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變化。娘親曾說過,因為爹爹的出現才有了他們日後平和安樂的生活。她說,那一日爹爹擎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雨下,宛如天上謫仙臨世。
蕭逸竹自問是不會反駁娘親的,因為他的爹爹確實就是這樣一位人物,完美的讓人歎息。他還隻是一個孩童,甚至連少年都算不上,但即便這樣,也改變不了他天資聰慧的事實。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爹爹成為他最在意的存在。他想,這也許就是執念。一種很特別的執念,或許這樣也好。
他自小便受爹爹的精心教導,‘他’教他做人的道理,‘他’教他識字,‘他’教他武藝劍法……似乎,他從一生下來起,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都是‘他’給予的,甚至連他這條卑微的性命。他不是一個愚笨的人,怎麼能不清楚自己娘親同爹爹之間那古裏古怪的感情。雖然他們是一對被人嘖嘖稱讚的夫妻,但蕭逸竹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僅僅隻是如此。
後來,直到他有一次看到那個人,去調查過他們之間的過往,才終於知曉了問題的所在。果真如他所想,不論是姐姐,還是他都並不是爹爹的子嗣。他們的存在是一種秘密一般,雖看起來光明正大,卻也容不得細究。他不想去探究他的生身父親之餘他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就如同他不想打破這個家的安謐氛圍一樣。如今,他隻是蕭逸竹,僅此而已。
“爹爹,除了娘親,爹爹曾經有喜歡過別人嗎?”
突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夏侯飛霜怔了怔,抬首看著角落裏孩童的表情。那是一種好奇,以及疑惑,甚至還隱隱有種惋惜的表情。她不清楚是因為什麼會讓這麼小的一個孩子露出這種表情,就如同她不理解他現在為什麼要開口去問這麼一個有趣的問題一樣。
“不,我不曾喜歡過其他人。”她很是毋定的回答,因為這麼多年,她的答案早已身懷心中。
蕭逸竹捧著茶杯,熱氣上升,遮蔽了他微微上翹的眼角。“是嘛。”他淡淡的說,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敢興趣一樣。
夏侯飛霜甚至懷疑,剛才那個好奇的問題真的是他提出來的。摸了摸自己的光潔的下巴,她仔細思索著,到底是自己的教育哪裏出了問題。畢竟這孩子和六歲時候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甚至像是兩個人一樣。自己這個大人,有時候竟然無法看透一個孩子的想法。
隻是,唯一讓她滿意的大概是這個孩子在自己的教導下長大,所以並沒有像蕭宓兒那般善良,也不若慕容瑜骨子裏透出的涼薄。隻是這孩子的性子又隨了誰呢?真真是奇怪的很呐!
“爹爹,你說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呢?”
又是一個奇怪的問題,夏侯飛霜暗忖。隨即,她眼睛一亮,這孩子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吧!雖然說十歲的年紀確實太小的,但無妨啊!又有誰規定過,年紀小就不能談戀愛呢!不得不說,關於這一點,夏侯飛霜簡直開明的有些過了頭了!
“喜歡是一個簡單卻又複雜的詞彙。喜歡不等同於愛,而且這種情緒確實很複雜。當你和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快樂,你也會感到快樂,當她傷心時,你會為她心疼。隻要看上她一眼,就覺得心情愉悅,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擁有了全世界。喜歡一個人,你會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說話的表情,她走路的姿勢,你會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變化你的整個心情。”夏侯飛霜沒有喜歡過人,自是也沒有愛過。但索性她還是依稀記得前世裏看過的羅曼史小說,不然現在可真要啞口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