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二十六)
夏日的夜晚,涼爽而靜謐,銀白的月光灑向大地,為大地悄然披上了一層銀紗。落雪閣夏蟬低鳴,滿園的翠竹馥鬱清雅。
蕭逸竹坐在窗邊,將手上的白子落下,抬眸看向正端著飯菜走來的女子。
“姐姐,怎麼自個兒端了飯菜進來。”嗔怪道,忙上前接過女子手上的碗碟。
女子乃是一名美貌夫人,舉止優雅自有一番落落大方的氣度。“咱們姐弟倆有好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自然不能讓旁人來打擾。快坐下,看看姐姐這些年來的手藝如何。”
蕭逸竹微笑著坐下,夾了一箸清爽的青菜入口,讚歎道:“姐姐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想必姐夫和夢兒一定吃的很開心吧!”
美貌婦人名諱慕容諾兒,正是蕭逸竹的親姐。聽他所言,她笑笑,隻道:“你姐夫和我都忙,整日裏東奔西跑的,丟下夢兒一個人在家,哪裏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倒是這些年好了,你姐夫已經漸漸上手了,這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也就多了起來。”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間咱們都長大了!”歎了聲,蕭逸竹提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清冽酒液。“酒真是好酒啊!”他讚,表情卻分明冷淡清明。
慕容諾兒一歎,無奈道:“是啊,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我從一名少女已經成了一名孩子的母親了,而母親和爹爹也已經去了那麼多年了。”
握著酒盞的手一頓,隨即漠然的將酒液飲盡,蕭逸竹的表情倏然變冷,眼神中也摻雜著一種怪異的冷冽。
“小竹。”慕容諾兒溫和一笑,抬手覆上他的臉頰,道:“這麼多年了,你也應該放下了。那個女子不是已經在你我麵前承認錯誤,自盡了嗎?”為什麼,你還是依舊不能放過自己呢!何必一定要糾纏在過去的記憶中,苦苦的無法自拔。
蕭逸竹微動,拉下她的手指,語氣冷淡:“姐姐方才怎麼會叫安兒爹爹?”
慕容諾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的異常到底緣何了。從小到大小竹便是跟在爹爹身邊養大的,被親手教導文學武藝的他想必對於爹爹的死一直是耿耿於懷吧!心下一歎,她試圖笑著說:“還不是那少女的樣貌看著眼熟呢!若不看她是名女子,我還真要當是看到爹爹在世呢!”
表情微頓,伸向酒壺的手指收了回來。蕭逸竹的神情有些奇異,看著慕容諾兒的眼神中也充滿著疑問。“你說安兒長的很像爹爹?”
慕容諾兒微笑道:“自然是。家裏邊兒沒個爹爹的畫像,怕是這麼多年來小竹已經記不清爹爹的麵貌了吧!畢竟,時間一晃過去了以十餘年了。”
印象中的那人永遠都是冷漠的,隻有回到家裏時才會看到一絲暖意,隻有在麵對著自己的家人時才會溫和如暖陽。那是高潔如月的男子,他的風範,他的一切都是常人無法企及的,那是神一般的人物,在長久的歲月中,一直便是他心中唯一存在的尊崇。
再濃烈的記憶也有消退了的一天,仿佛在記憶深處隻留下一縷青色衣角,每每想起,都是痛徹心扉。
麵無表情的為自己倒了滿了酒,蕭逸竹不語,神情略有嚴肅。
自己的弟弟一直都是崇拜著爹爹的,那樣的人竟被一名一無是處的女子害死,想必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吧!即便如此,她也是無能為力,隻盼望著歲月將這段難過的記憶迅速抹去。“小竹不記得爹爹的樣貌了,但姐姐我可是記得呢!”她笑笑,眼神中略有懷念。“方才那少女走進來時,我當真以為是看到爹爹了,這才失態。若不是那少女的年紀對不上,沒準兒我會以為那是爹爹的私生女呢!”畢竟,這世上這般相像之人哪裏是那麼好遇到的。
蕭逸竹默然不語,隻在她說完這句後,神情上才略有變化。“私生女?”他喃喃著重複道,“姐姐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天知道他說出這段話時,是如何的無力。
稍愣了下,慕容諾兒若有所思道:“也許,真的有可能也說不準呢!”
這段話落下後,兩人互看一眼,眼神中都是彼此能看得懂的情緒。
“看來小竹是知道了呢!”她歎了口氣,笑著說。
“啊。”蕭逸竹微笑,回道:“慢慢的就知道了。”知道了自己並不是爹爹的孩子,也知道了爹娘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一代的糾葛委實太過久遠了,以至於他知道後簡直不敢相信。“即便如此,我也不後悔當初那麼做!”
慕容諾兒默然,她自是知曉他指的是什麼。隨著年歲的增長,她也漸漸成熟起來。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她依舊無法將那成仇怨擯棄。雖然那個惡毒的女人已經被一場大火燒死了,但活著的人是永遠不會忘卻的!在母親活著的時候認祖歸宗,逐漸將慕容家的家產收斂於自己名下,看著那個人孤苦無依是他們姐弟二人對他最大的懲罰。